走了大半刻钟,大姜娘也是直喘粗气,把榛娘放下来,“行了,歇了一会儿脚自己走吧”。
“嗯”。
大姜娘有些不太舒服,累的要死就换来个“嗯”,想想没娘教她,又觉得没必要计较这些。
走到晚上,大家都放下担子生火烤肉,走了一路都累的不轻,也就那些未婚的小伙子挑的东西少些,现在还有劲蹦哒,他们到周围捡柴禾去,这坐下的先把饼子掏出来烤热了吃,饼子和水下了肚,大家才有精神说话,什么打猎射箭都说厌了,就讨论起下山讨媳妇的事,不知道谁问了句“大姜娘,我看你今儿还背着这丫头,人家大伯都不背,你这么殷勤不会是想把这丫头带下山卖给人家当媳妇吧?那我可告诉你,别看我们娶进来贵,卖出去就没人要了”。
榛娘猛的抬头看了眼那人的方向,又盯了眼大姜娘,再次低下了头。隔着火堆,大姜娘觉得背后一凉,她有些恍惚,刚刚榛娘那眼神,又凉又恨,让人心惊,她心想可能是火的原因,光线太暗让她看错了。
她回过神,骂那个人,“放你娘的狗屁,一个大男人也喜欢嚼舌,就你个穷王八觉得娶媳妇贵,谁觉得贵?我们山里的姑娘那是拿银子买的到的?别是你想着偷人家丫头卖,现在把你娘的屎盆子往别人头上泼”。
除了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场面一时安静下来,然后不知道谁噗嗤笑了一声,一群人都笑了起来,他们整日整日的在山里待着,都是男人,有矛盾了就打一架,哪听得到这么泼的骂架,顿感新鲜,那男人又是被骂娘又是被骂成王八的,气得哆嗦着嘴想站起来不依,被他兄弟捂着嘴按下去了,谁让他嘴贱招惹人家,还一惹就惹两家,他们可不想陪他惹一身骚。
在这之后没人再打听带一小丫头下山做什么了,榛娘又是一声不吭的像个影子到处飘,晚上睡觉不用她俩守夜,大姜娘把人搂她怀里,盖上被子睡,感觉这丫头不自在的僵着身子,也没再安慰她,闭着眼回忆起榛娘的那个眼神,那不是有感恩心的人的眼睛,现在想想应该是榛娘以为她把她的事说给别人听了。睁开眼打量了一下怀里的丫头,只觉得秋菊估摸着是没认清人,这是个不知道有多少心窟窿的孩子,心估计是捂不热的,只希望这丫头没坏心思。
之后的一天,大姜娘不再背着榛娘走,免得自己累的喘不过气人家还不当回事,气性这么大的丫头还是受受累吧,免得他们这给肉给粮给洗衣缝被的再伺候个白眼狼出来。
看见村里炊烟的时候,榛娘没多大反应,前一天还是不想说话不想搭理人,现在是想说想问也没劲了。
一群人分成几波去了不同的村子,铁牛和他兄长侄子以及其他几家往另一个村子赶,进村了太阳也落山了,快进入冬天了,日头一下去天就黑的快。
他们去找了村长打个招呼,去了往年住的小屋,这都是村里绝户头的房子,人死了房子归族里,铁牛他们住,一人一天是半斤肉。屋里除了床和锅灶什么东西都没有,就这走之前还要被检查,东西还在他们才能走。
大嫂要去做饭,被他男人拦住,“不用你来,往年都是铁牛做饭,你没吃过吧,这几天尝尝他的手艺,你带半边鸡去跟人换三四把小葱,姜和花椒我们带的都有”。
“呦,铁牛还会做饭啊,那我可歇着了,换什么葱,有姜有花椒就够味了”,她说到做到,真就一屁股墩在椅子上。
她男人指指她,转头让大姜出去换。
她还笑着说:“傻儿子,别只顾着换葱,多看看人家姑娘,要是看中了,鸡肉给人家,葱就不要了”。
没人回应。
吃着铁牛炒的菜,她怼怼她男人的胳膊,“向你幺弟学学,你会做饭了我也不再折磨你们的嘴了,你家老头也能踏进我们家门吃饭了”。
说罢她瞅瞅俩儿子,“你俩也多学学,保管能找到好媳妇”。
大姜大粒敷衍的应了一声,接着继续扒饭,而她男人挪了下凳子,离她远一点。
第二天天一亮,他们吃了饭就把竹筐里的肉拿出来铺在门板上,只等村民来淘换。榛娘和她大婶娘看了一上午,自觉帮不上忙,下午她俩就出门溜达去了。
她俩都是第一次见到见到村民的生活,茅草垂落的屋檐,篱笆围成的小院,院里栽种的不知名的树,在院子里刨土的母鸡,用石子铺垫的小路,以及干瘦的脱毛黄狗和头大身子细的小娃。
走到村子中间,人倒是多了,都瞅着她俩但没人搭话,大姜娘看到一个大嫂子,上午还去用灰面去换肉了,她笑着跟她打招呼,“大嫂子,在这玩呢,我们带来的肉好吃吧”。
没人接腔,那位大嫂子甚至把头扭过去跟她旁边的人说话,像是没听到一样。
她瞅一眼榛娘,看她也在瞅自己,看来没记错,早上这位大嫂子不还热情的跟她们说话嘛,自己还给她绕了一条猪尾巴。
这说不认人就不认识了?
第79章七十九听墙角骂架
大嫂第一次遇到这么让人没脸的事,呐呐的动了下嘴唇,什么都没说,拉着榛娘转身回去了。
往回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气愤,但顾忌着人在山下,不敢惹麻烦,只能憋气骂人,“狗眼看人低的狗东西,呸,说她们狗都脏了我们山上的狗,想占便宜的时候热情像是要把姑娘嫁我儿子,得手了就一副我们脏了她们狗眼的样子,他娘的,我们拿肉换她们粮食,又不是当土匪来打劫”。
自己骂不过瘾,回到住的地方了还要问榛娘的看法,但看她一副有心事的样子,问了也是闷不吭声,反到把自己憋屈的够呛。索性摔了手,出去看男人们卖肉换杂七杂八的东西,哼,这会儿一个个为了多拿多占,在摊子上挑挑拣拣,张口闭口就是好后生。
她靠在没门板的门框上,看一个老婆子背着一个女娃,手里端着一竹篾豆子,走了好几个摊子都没人跟她换,颠了颠背上的娃娃,苦着脸在往这边走,看到铁牛兄弟了又挤出个笑来,一个劲的说好话想换几斤肉,大姜娘又有点不落忍,这看着比自己的婆婆还老,还要为了几斤肉到处卖笑脸,看自己男人也摆着手拒绝,她走过去接过竹篾,“婶子,这什么豆子?做菜还是煮粥好吃?”
“煮粥,煮粥好吃,你看看我这都是好豆子,没一个虫眼,能搁到明年春上”。
她把竹篾递给大姜,“给这婶子割四斤肉,婶子你是要什么肉?”
“猪肉,割这里的,谢谢你啊小伙子”,大姜娘探头一看,好家伙,指的是猪肚子上的五花肉,她想说换个地方割,但看到背上的女娃娃睁着圆咕噜的眼睛盯着摊子上的肉,嘴里还在吸手,罢了罢了,也不缺这点肉。
等大姜秤肉的时候,她逗老婆子背上的娃娃,看她害羞的把脸捂在衣服里,笑着问:“婶子,这你孙女啊,长的真乖,几岁了?”
老婆子听了这话先是警惕的打量她两眼,然后背过身去,把娃娃转到另一个方向,僵着声音说:“这是我幺女,大妹子喊我嫂子就成,我们不像你们山里不交粮税,吃不起肉,干瘦的脸上皱多”。
“呵呵,是吗?是这样啊”,她搓着衣角说不出话,只能呵呵两声缓解尴尬,看大儿子把肉递给人家了,她赶紧趔开身子让这位大嫂子过去。
人走了她转头看自家男人和几个小叔子,发现他们都在憋着笑,她粗声粗气的说:“笑屁,我就不信你们当她是嫂子”。
铁牛嘿嘿两声,“我们当她是大姜的婶子”。
大姜也说:“娘,你进去吧,要不看着不说话也行,你一搭话我不是多给人送猪尾巴,就是吃亏换五花肉,这一篾子豆子不当吃不当喝的”。
她无话可说,的确是记吃不记打,刚挨了人家脸色,现在又凑上去让人当馒头捏,只好蔫蔫的进去,跟屋里的傻丫头脸对脸的傻坐着。
她是坐不住的人,在屋里净是唉声叹气,对面的憨丫头像是没听到一样,憋闷的再次走出来,还是在这附近走走吧,两个人坐屋里像是只有一个人出气似的,也是难受,这丫头在山里难道也是这样子?采草药的时候不是挺来劲的嘛,下了山就是打蔫的兔子,往地上一放就趴那儿不动脚了。
看了看周围几家的菜园子,这个时候也是光秃秃的,没什么可以带上山的菜。走到人家门边,看这掉皮的木棍围成的栅栏,她上手捏了一下,断了。这能拦的住谁?
看换肉的人少了,她也往回走,进去看小丫头不在,出来到人群里找找,还是没有,拍了下铁牛,“看到榛娘了吗?我走的时候她还在屋里”。
“她不是去找你了嘛,应该就在这附近,先等等,如果还不回来我们去找找”。
大嫂吸了口气,找她?看这嘴想说话的时候也张的挺大,都看的见心窟窿了。
“我也没事做,我出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你们收了摊子就做饭吧,不用去找,两个大活人丢不了”。
她顺着铁牛指的方向找过去,走的都看不见卖肉的摊子了还没瞅到人,想想早上的遭遇,也没向人打听,站着想了一会儿,拐个弯往今早遇到人方向走去,这丫头也就知道那里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