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安捡回尚自流后没多久,镇里便出了闲话。
一日,他们一同去赵夫子家送东西,几个小童见着他们,围着他们边跳边唱:“无父无母穷酸娘,捡了个傻子做家郎,不知羞呀不害臊,青青白日钻床帐……”
这话是极其难听的,就算是心宽如祁安,也忍不得难过了几分。
她只想快步离开,却没想到,尚自流却揪住了一个小孩的衣领,单手将他拎了起来。
他恻恻问道:“你刚刚在唱什么?”
那小孩登时便被吓哭了。
祁安知道他是因为那童谣里的词而生气,上前劝道:“不用理他们,他们不过是小孩子,哪儿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尚自流语气阴冷道:“正因为他们不懂,所以我才要让他们早早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祁安愣了一愣,她没想到一向好涵养的尚自流会发怒。
她还待再劝一劝,小童的家人跑了过来,一把夺过自家孩子,指着尚自流的鼻子骂道:“你这傻子要对我家孩子做什么!”
尚自流似面带寒霜道:“你不妨问问你的孩子唱的什么。”
正如祁安所言,那些孩子并不太清楚自己唱的词有多伤人,这些都是他们的爹娘教的。
能想出这种词编排他人的人,自然是不会觉得自己有错。
“他们唱什么了!不过都是些事实而已!你们有脸做,还怕人说吗?”
祁安自小就听过许多扎心的言语,但皆没有此时这般难受。
若非有尚自流在,她定也要同他们理论理论的,但看见尚自流紧握的双拳后,她深呼吸了几回,最终还是牵过他走了。
对方人多势众,若真动上手,尚自流会受伤的。
起初尚自流不肯乖乖地跟着走,尤其当他们转身后,听到那些人仍得寸进尺地在后头叫骂,他更是憋不住火气。
可是当祁安用着哽咽的声音求他不要回头后,他忍住了动手的冲动。
等到了赵夫子家,赵夫子见他们脸色郁郁,问之缘由,才得知了今日所发生之事。
赵夫子客观道:“这事他们有错,但你们也有不妥之处。未婚男女同住一个屋檐下,终归是于礼不合。”
祁安原本是想从赵夫子这儿得到些宽慰,却没想到他也如此说,看来真是她做错了。
谁料赵夫子默了会儿后,又道:“不过,你如此做也是出于善心,这不妥之处也就无足轻重了。”
赵夫人替祁安擦了擦眼泪,笑道:“其实关于你们的事,我们也商量过了。尚自流是男子,可以暂住我们家,和跃儿睡一张床,白日再去你那儿帮忙,如此一来,他解决了吃住问题,也给你少添些麻烦。”
祁安讷讷,没想到赵氏夫妇会如此为她考虑。
她当下就点了点头,开心道:“多谢夫子,多谢师娘!”
祁安当时是由衷地高兴,毕竟替尚自流找到了容身之所,可当她独自回到冷清的小屋内,望着那分隔开房间的竹席时,那份高兴的情绪便散尽了。
习惯了有人陪伴的日子,骤然回到从前,却是适应不了了。
她一夜未眠,天未亮就起了床。
当她打开木门的刹那,就见一熟悉的身影沉浸在夜色中。
她未能看清那人的容貌,却凭本能喊出了他的名字:“尚自流……”
尚自流闻声回过身来,大步流星走到她面前,情绪难以捉摸,“我住这儿给你添麻烦了吗?”
“怎么会?”祁安俯首摇了摇头,语带苦涩道,“只是你住在这儿,会被我牵连,会被别人说闲话,就像今天一样。你白天那么生气,定是听不得这些话的。”
谁料尚自流却道:“我今天生气是因为他们让你不开心了。”
祁安怔怔抬头。
尚自流又问:“如果我说我不在意他们如何说我,你还愿意让我留下来吗?”
祁安终归是舍不得抛却那份陪伴,她点了头,轻声道:“嗯。”
乌金冒头,染得天边一片红。
“我不想让你难过,你顾虑我会受伤。”旭日下,尚自展露出了一个至今为止最为好看的笑容,“我们的心情是一样的。”
那一天,祁安第一次动了心。
第5章第5章
时隔百年,再次见到尚自流,祁安出乎意料的平静。
她扬着脑袋,微笑着说出了准备了多年的话:“好久不见,尚自流。”
尚自流的幻影只站立在原地,瞧着她笑。
祁安的心悸动了一下。
过了那么久,这么平平无奇的一张脸,还是能让她怦然心动,只可惜,这是个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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