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的小主人(49)(1 / 2)

“穹灵当年对我说,她会死。”

“……什么?”郁仪睁大了眼,山风从她耳边呼啸而过,将楚风这句话吹得虚无空灵。

楚风正色,加重语气重复了遍刚刚那句话:

“穹灵说过,她会死,早在活着时,她便预见了自己的死亡。”

这场对话发生在贝阙仙宫外围。

郁仪和曼枝到了后不久,贝阙仙宫的秘境开启。在道修人士都进入后,郁仪随着曼枝来到了秘境入口。旁人需要凭借信物才能进入的地域,她们却不受阻碍,直驱而入。

在外围这座通体冰雪的高山上,她们见到了早就等在这的、孤身一人的楚风。

郁仪听楚风交待了番她和曼枝的往事恩怨,又听到她说起与自己有关的事。

郁仪的视线牢牢定在楚风身上,带着压迫。

此时楚风为了印证自己的话,已显出了半妖形态,自腰下起便是一条粗壮莹白的蛇尾,闪着妖异冰冷的光,几欲与身下冰雪凝成的山融为一体。

楚风当真如她所说是妖修,那其它事也如她说吗?

楚风又道:“我早该以另一种方式告知你,但你母亲叮嘱过,直到此时才能说与你听。”

郁仪一直未出声。

旁边揪了根绒草逗小猫玩的曼枝眼一斜,直接把草摔到楚风尾巴上:

“之前你可未曾说还要跟郁仪说这些事儿,看把孩子吓的,都懵了。”

“吃醋了?”楚风对着曼枝可没那么正经了,眉尾横着肆意,逗她,“怪黏人的。”

“今天我就扒了你皮做衣裳——”

“你的灯不就是我的蟒皮制成的么,真要浑身上下都裹上我的味道才高兴?”

“呵,我改变主意了,先拔这根蛇信子。”

曼枝此时要是狐狸形态,毛都炸开了。楚风倒气定神闲,蛇尾悠然地轻轻扫动。两人分开时分明个比个的高冷,聚到一处却斗嘴个不停。

直到郁仪终于出声,打断她们见缝插针的互怼:

“若按你所说,残碑是我娘亲放进来的,可仙宫千年开启一次,她是如何做到的?”

“——另外,残碑在何处?”

郁仪的问题直指两个核心。

穹灵在这世上当真是无所不能吗?

还有,虽然楚风以妖身去证实她的说法,但郁仪不会轻易相信,她要亲眼看到残碑和上面蛇口莲的存在,才会真正相信她说的一切。

在郁仪沉沉目光下,楚风顿了顿,遥望正南方向。

夹杂着冰霜的风浪袭来,碎雪擦着她们几人飞过,径直向正南方、也是这个秘境的中心涌去——

郁仪脚下踩着秘境中至高的雪山,跟着楚风的视线向那边望去,看到在层层山峦树木遮挡后,半遮半隐的一座纯白宫殿。

那是贝阙仙宫本体,光是这般只能看到一角,已觉得像嵌在此处的一颗生晕明珠,遍地是使道修趋之若鹜的顶尖秘宝。

“在我待在你父母身边时,我从未见到能挡住穹灵的空间,这座秘境也不例外。只是她在世人面前常做伪装,不止你,我也是恢复记忆后才记起这点。”

“我想过她为何要将残碑放入仙宫,最后我只能猜测,蛇口莲早已绝迹,残碑又是须弥石制成,放在眼下修仙界是至宝。因此她将残碑放在千年开启一次的此处,等我们来寻。”

“这些只是你的猜测。”

郁仪语气淡淡,她撤去魔气构成的屏障,让凛冽冷风刮在身上,一堆碎雪撞到她手间,被她慢慢碾碎,簌簌雪末坠向地面,而她抬眼,隔着啸啸寒风看向楚风:

“你根据常理推测我娘亲的动机,但你不敢肯定。”

楚风顿了顿,弯起淡色的唇:“是。对我来说她全知全能,她细细布置好了每一个人,而我看到的只是我所能看到的事物。”

楚风青灰的长发被风吹得拂在身后,浑身纯白,几近圣洁,她口吻虔诚,仿佛穹灵是能与天道比肩的存在,登时让曼枝嗤了半天直翻白眼,也让郁仪瞬间恍惚。

穹灵……她的母亲,虽然记忆隔了一世,但至亲的模样在她心中从未淡去。她与穹灵说是母女,相处起来却更像姐妹,亲近之极。此时听着楚风口中的穹灵,郁仪第一次觉得母亲如此陌生。

她视线从楚风穹灵身上划过,望向仙宫方向,宋翩跹应该在那里。她突然很想见宋翩跹,很想。

身旁传来楚风的声音:“残碑目前在仙宫内围,我们得过去。”

此时的仙宫内,非但没有平日秘境探宝的剑拔弩张,反而一派和气,平日里的夺宝达人们如今都成了讲文明懂礼貌的新时代道修。

无他,只因这仙宫里行事是有规矩的。外围随众人探索,但在内围这些至宝上,早由各宗门各大州牵头,定下了规矩。

若是看上了什么,便要和同境界的修士比试,胜者得宝。若是境界不同,便要请同行友人帮扶,但每人只可下场两次。

因而现下大家说话都比从前客气不少,脸上带笑,都盼着等下互相帮忙呢,简直是千年一遇的和谐场面。

宗门弟子跟着宗门,散修则组成州府队伍,大大小小三三十支队伍聚在了仙宫这个宽阔的庭院中,围着正中央一洼奇特的玄色水池,也是仙宫八景中最奇的一景。

“……这池名为洗砚池,瞧见没有?除了它和那半扇门,这仙宫里就没有第三处玄色了。”

早早做过功课的道修给师弟科普道,努努嘴:“这池子里出的宝物是最好的,从没见过天阶以下的,咱们看个热闹就成了。”

师弟视线绕过庭院一圈,心有戚戚然,小声道:“可不是么……我这辈子就在咱们城府大典上见过一次渡劫期,今天见了整整五位。”

平日他们师兄弟好歹是合体化神,在外行走也是被奉起来的老祖宗,可到了仙宫里一看,除了几个贵不可言的仙二代,最小的都是个化神初期。

平平无奇化神期。

师弟的目光明里暗里地看向一处,却慑于对方的威仪和艳光不敢直视。

那渡劫中唯一的女修身旁不仅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凌云宗的道修,连天风城的人都围在她身旁,两家势力一左一右拱卫在她身侧,拧成了场地中最大的一股力量,不少人都在偷偷打量那处。

但师弟莫名觉得,不少人如自己这般,不是因对方人数最多心生警惕,而是目光会不由自主地被那个红衣女子吸引过去,痴痴看上一眼,回过神后又敬畏移开。

他快速瞟了眼就收回来,低声问师兄:“那位渡劫是……凌云宗何时出了这么号人物?”

“你这是闭了多久的关哪?”师兄恨铁不成钢,同样压低了声,将凌云宗一通风云变幻说给他听,言毕道,“最近传的满修仙界的就是这么回事,要说这位宋宗主当真不一般哪,听闻以前的那位曲宗主,如今在凌云宗的刑山被折磨的……啧啧啧。”

这位显然并不能知道具体情形,跟说书似的感慨了几声糊弄过去了。这也是如今修仙界现状,捧着第一天宗的瓜一顿猛吃——

岱渊峰郁仪失去双亲,从天之骄女一夕变为废人,又凭借替身傀儡扶摇直上,不仅报了仇,还将凌云宗夺回手中,快意恩仇。这瓜吃起来爽口极了,谁听完不喊一声好。

师弟唏嘘几声,又忍不住看向凌云宗方向:“不知等下这位会不会出手,也好让我们一睹风采……”

“宋道友?”

钱度唤了唤宋翩跹,他手中拿着个通体碧绿的玉盒,见宋翩跹回神看来,将玉盒递过去:

“原本说从内围出去再仔细寻它,没成想这么巧就被小队的人撞见了,幸不辱命啊。”

宋翩跹心有预感,接过玉盒打开一看,果然是凝脉续神果,她此行的目标。

此次仙宫在天风城开启,照例天风城的名额会多出一些,钱度人手宽裕,在众人聚在内围时还能分出一小队人去外围寻宝,优势格外大。

但能取回凝脉续神果,少不了和伴生妖兽缠斗一番,宋翩跹感念钱度将自己的事放在心上,含笑道谢:

“多谢钱道友。”

“哪里。”钱度摆摆手,旋即问,“方才见你一直盯着宫门方向,这是为何?可是发觉什么异常了?”

宋翩跹摇头:“不曾,这里一片白,偏偏有半扇门是黑的,有处洗砚池是黑的,视线便总忍不住落上去。”

“这倒是,宋道友第一次来仙宫,难免新奇,待看久了便知这两处除了颜色没什么特殊,几千年下来从未听闻有什么新事。”

宋翩跹听着钱度豪放的声音,抿了抿唇。她的视线从那截然不同、半黑半白的两扇门上移开,落到了能将人神识尽数吸入其中的洗砚池上。

洗砚池池如其名,就像有人在其中洗了砚台毛笔似的,它自有一股沉静悄然的气质,氤氲着淡淡的黑灰气雾,瞧着像魔气,神识落入池中,便会被吞吃完全。

不过所有修士都能感受到,这水中别说魔气,连灵力都没有半分,取出来就会变为凡水,当真诡谲。故而甚至有人传言,池水上是有仙家禁制,非他们这些修士能勘破。

更何况仙宫从未出现过魔修的物什,是切切实实的道修仙所。久而久之,众人对这两处便习以为常了,若是有人大惊小怪,是要被笑话的。

但这次提问的是宋翩跹,钱度有心交好这位新上任的天宗宗主,正想着要不要再说几句与其有关的过往趣事,便见宋翩跹扬起头看了眼仙宫顶端的飞檐。

“钱道友可曾觉得,这仙宫总有一丝熟悉之感?”

钱度一愣。

他跟着扫视了眼美轮美奂、遍地生晕的仙宫,道:“许是各处宫殿总有相似处罢,更莫说有人故意仿仙宫制式建宗立派呢,不足为奇。”

宋翩跹沉吟,钱度说的也不无可能,而且她并未见过这般流光溢彩的宫殿,仿佛流光不断的乳白贝壳,当真别致,若是见过定然不会忘得一干二净。

“嚯,要来了。”

庭院中一阵骚动,伴随着水流的浅浅涌动声,宋翩跹闻声看去。

洗砚池池中凝成一个圆形漩涡,黑白水流交杂转动,一声极轻微的难以捕捉的动静后,水面上骤现一件吞吐光芒的天阶灵器。

“封脉魔石!”

“炼器加入这魔石,便能让对方灵力凝滞,妙哉。”

“这东西我要了!”一粗莽大汉越众而出,向四周拱手,“在下隐生门罗杰,合体期,可有道友比试一番?”

几息间,便有三四位修士站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