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祥立于元舰之上,老目眯成一条细线看着龙舟鼓楼前的两个身影,不由喃喃出声:“我天宋缺的就是莽夫啊!”
讥笑看着张弘范,“也就是你说的,国胆!”
张弘范一愣,他什么意思?
不由凝聚目光,细看龙舟,只见
只见大元悍卒此时已经顺着钩锁攀上了宋船,两方战事更是进入到了刀刀见血的白刃战。
而自鼓楼上下来的一个身影尤为醒目,那是一个少年。
赤裸着胸膛,冲至水卒之中,跟他们一起拉紧帆绳,只求西北顺风能再给一点力,让龙船挣脱束缚。
奈何无果。
可他依然红着眼珠子,不肯放弃。夺过亲随手中的长刀,欲与登船元卒一决生死。
那是个莽夫,不折不扣的莽夫!甚至是个不长脑子、一根筋到底的傻子。
张弘范一眼就看出他不习战法,更无武艺在身,提刀只会乱砍。若不是有死士护卫,早就屈死船头不知多少回了。
简直就是可笑、可悲、可怜。
但是,正是这样一个莽夫似有着无尽的感染力,所过之处,那些早就失去斗志的龙舟守卒像是被点了疯穴,无不暴起反抗。连弱弱臣都红了眼珠子,抱着元卒一同落海。致使本应速战速决的登船战,久久未平。
这份至死顽抗的勇气,乃其生平仅见。
严老汉紧盯着龙船,官家在击鼓明志,混蛋宁王提刀入阵。
老汉双瞳充血,“某终等到今日!”
说着话,这憨厚老汉竟点燃了船头的火油干草,猛一回身将女婿和儿子踹下了海。
随后向天长嚎!
“彩娘!!!爹给你报仇来了”
呼
船头火势借风瞬起,眨眼之间将小小渔舟连同老汉吞没其中,如流星一般划过海面,瞄着一艘元军快舰的船腰撞了上去。
赵维机械地挥舞着长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口。他只觉全身的力量在飞速流失,不知是累的,还是伤的。
他知道时辰到了,但依旧没有半点萎靡。
前世,他死的壮烈,不辱爷们儿之名。
今生虽短,只若白驹一跃。但依旧死的壮烈,不辱爷们儿之名。
挥舞长刀,心中祈祷:若有来世,且看在两世死的壮烈的份上,让我投个好人家吧!
突然,一条火龙自龙船一侧飞掠而过,轰!!!一头撞向元舰,登时扬起漫天火光。
赵维被震的双目一缩,龙船上厮杀的宋卒元兵亦是愣住。
因为,火龙撞舰只是开端,随之而来的,是百艘、千艘大宋民船血浪排空一般向敌阵压来。
震天的喊杀之声淹没了元兵的狂笑,亦淹没了兵卒厮杀的惨嚎。
赵维呆立当场,怔怔地看着眼前那不可思议的一幕幕绝死画卷。
他看见,一个憨厚老汉怨毒地点燃小舟,撞向元舰。
轻舟虽小,不沉巨舰,却烧断了钩锁。
他看见,一艘商船飞扑而去,撞船的一刹那,几十个提剑道人飞射而出,几个腾跃就攀上敌舰。
然后,那哪里是什么仙风道骨的出家人,分明就是修罗厉鬼来索命。
长剑翻飞,一往无前,素雅道袍眨眼成了血衣。有的则是斩断数道钩锁,拼出最后一口气力,抱着元卒纵入海中。
他看见
看见一个鹤发鸡皮的老太监怀抱宝箱,一边向敌舰上洒着金银珠宝,一边癫狂大笑。
“蛮敌甚贪,不输奴婢啊!哈哈哈哈哈,甚贪啊”
那些元兵真如老太监讥讽那般,丢弃兵器,放开钩索,疯子一像争抢银钱。
他看见
无数民船疯扑而至,无数张宋人的脸上都是绝死癫狂。
他看见
天空放晴,有霞光落下,有如天堂之门照亮前路。
他看见
困住龙船的元舰终不敌大宋的汪洋之舟,尽数伤沉。
他看见
看见一节雪白的小腿在杀伐战场、血海怒涛之中从容吟唱,“岂曰无衣与子同仇”
呲
不知是谁的鲜血泼洒在雪白上,有如寒梅点点,分外夺目。
铮!!
琴声,戛然而止。
“哇!!!”赵昺的哭声猛然在传来。
赵维暮然回首,他看见那孩子已然成了泪人儿,指着老太监的方向哽咽悲戚,“朕的马儿没了。”
砰高帆骤鼓。
没了钩索束缚,龙舟猛然射出,向着百丈之外的元阵激射而去。
“杀!”
赵维红着眼眼,突兀地喊出一句,震的周遭一怔。
然后
“杀!!!”龙舟之上杀声骤起。
“杀!!!”二十万军民齐声呐喊,震天撼海。
百丈之外,张弘范看着血人一般的宋卒,还有轰轰的喊杀之声,竟觉胆寒。
眼睁睁地看着大宋龙舟率参差民船借风势之助,眨眼越过百丈距离,轰的一声撞在他的旗舰之上。
赵维站在那里,他看见一船的元兵惊慌无措,有如刚刚的宋人。
他看见血色浪涛倒卷而入,把破败的元舰拉向深渊。
他看见,一个囚衣老者抱着桅杆放声狂笑,口中呼喊着他听不懂的怒嚎。
“国、胆!!!”
“哈哈哈哈哈!!国胆啊!”
赵维不由多看那老囚几眼,虽不知道是何人,但那双眸子
璀璨如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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