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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面面相觑,张世杰这波人突然有了一丝明悟,好像他们有点懂宁王的这个玩法了,就是一步一步的把问题推回来,再细化解决。
而文天祥、赵与珞也是暗暗咋舌,这个张简之,果然不一般!
要知道,赵维前天归来,一入府就开始操心朝政,还没来得及和他张师父见面,二人也没通过气。
昨天入殿之后,才是刚见面。师徒二人也只是简单寒暄,没有深入交流就各忙各的。他居然能做到这一步,简直是不可思议。
他们不知道,赵维的那种逆推,还有抽丝剥茧的思维方式,可不是他一个后世混混所擅长的,完全是张师父和谢师父两人一点点帮他养成的习惯。
而做为从三字经开始教起的启蒙之师,张简之对赵维的影响更大,这老头儿确是有真本事的大能人。
否则,你以为赵维任人唯亲,把张简之一个赋闲的进士直接就推到宰相之位?
那么,现在问题又换了:
一、自大宋招募义勇、旧军。
这一项难度不大,只在船队越洋运力,还有中原内部如何招募,两方面做考虑。
二、怎么把印第安的部族兵,变成大宋的亲军?
虽然依旧难度很大,但是,你是直接灭了玛雅,干死阿兹台克也好,还是怀柔同化加吞并也罢,起码有一个思路可供选择。
“那应该怎么拿到这三十万族兵呢?”
众人开始进入下一轮的头脑风暴。
张世杰提议,“大兵压进,武力征服,快且稳!”
苏刘义摇头,“大战在即,不宜损耗国力。”
文天祥则道,“都有道理,恩威并施更为稳妥。可打一部分,拉一部分。战可威慑诸族,和可展示胸怀。”
赵与珞,“文公说的对!这几年,大宋一味温和,周遭土人只当我们不喜征伐,是个软柿子呢!也该适当一战,彰显国力了!”
元人不敢打,土人还不敢打了?
只不过,之前一直畏首畏尾,全都忍着罢了。
就像那个库斯科小国,杀了宋使也不见如何,人家能把你当回事?连带奇布查、玛雅也觉得大宋好欺。
张简之:“有不少土人还是亲近大宋的,可由亲至远,善者拉,恶者伐。”
赵维,“新崖山就有不少亲宋土人吧?他们各个部落都有,我看可从此处入手,由内而外?”
赵昺突然来了一句,“玛雅能不能不打?朕挺喜欢他们的呢!而且,之前还来求助过咱们,可以利用一下吧!”
众人先是一怔,随之大笑,“陛下到时提了个醒,玛雅各城虽与我们不太和睦,但此处却可利用,怀柔服之。”
赵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挑眉头,“玛雅离咱们太近了,怀柔?不好吧?”
却不想,亲爹一乐,“玛雅这个怀柔可不是由着他。陛下的意思是,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彻底征服!”
“哦?”
赵维来了兴致,“说说!”
不知不觉,问题好像突然就变得简单了。
因为剥离表象,剩下的就是宋臣最擅长的东西玩心眼儿。
这帮汉儒别看一个个道貌岸然,可是心都脏着呢!阴人使绊子的损招儿,都是一套一套的。
大方向已然确认:由内而外,由亲至远。
接下来一天,众人反复讨论这个方向的可行性和疏漏。
最后认定这是唯一方法,也是最有效的方活之后,最终由赵昺和赵维拍板,开始制定详细的策略。
那又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又要用上大殿之外的百官了。
外面的众人刚消停了一天,有的把办公文案都收回了职房,结果又来了。
大庆殿外,又是一片人仰马翻。
“尚医局,尚食局,人呢!?赶紧的,宁王召见!”
“嚓,还真用上郎中和厨子了不成?”
“里面到底议出个啥来了啊?怎么感觉越来越不靠谱了?”
“刚刚户部侍郎又进去了,听他回来说,是什么由亲至远?”
“由亲至远?什么由亲至远?不是说议两年后增兵西雅图的事儿吗?”
“那谁知道了?可能又换了吧?现在议的好像是对土人政策的问题,我看兵部和殿前司的刚出来。”
“不对啊?那关郎中和厨子什么事儿?”
“胡闹,就是胡闹,这宁王就不是消停的主儿!这刚回来就鸡飞狗跳的,不定还有什么幺蛾子在后面等着呢!”
“你说,两年之后元人真能打过来了?”
“打呗!天塌下来有个大的顶着,大不了在旧崖山没死成,新崖山再死一回!”
户部衙门一角,最里面的一间职房。
门口挂着全新的“筹政司”职牌,里面有三张办公书案,四墙文柜空荡荡的,落了一层的尘土。
这本是户部的一间空房,临时腾出来给“归乡筹备委员会”使用,还没来得及打扫。
而这个风光无限好的新衙门口儿,才风光了半天不到,就凉了。
此时,陈宜中抱着膀子,老脸能阴出水了,能拉多长就拉多长。
坐在一张书案之后,瞪着对面同样闲出鸟来的陆秀夫和江钲。更可气的是,视线时不时还被打扫职房和搬运文案的职吏挡了个严实。
对面的陆秀夫也好不到哪去,一个脑袋两个大,也是大眼瞪小眼儿地看着陈宜中。
终于歪了歪头,绕过碍事的杂役,瞪着陈老爷:“就这么坐着?要不咱们也去大庆殿前看看吧?”
“看、个、屁!”陈老爷直接暴了粗口。
他就差原地爆炸了,还去看什么看?
瞪着老眼珠子:“去干嘛!?让人看笑话去!?”
当下的三省六部,连御厨都忙的不可开交,唯独他们老哥仨儿,坐这闲的蛋疼。
还不够丢人的?还要去大庆殿前现眼吗?
“我咋感觉”陈宜中牙疼,“感觉让宁王给耍了呢?”
这事不能细想,一细想哪哪都不对。
你说,他把四川夸成了一朵花儿,俨然就是大宋未来的核心所在,军政要塞,把哥仨忽悠的放屁都往中原飘。
结果哥仨下来了,那边转脸就弄出一个两年计划,五十万大军。
这是要在扶桑和元人决战啊?还不带老哥仨儿玩的?
“不能吧?”陆秀夫苦脸。
到现在,他也不信宁王阴了他一道,“那孩子那孩子挺好的啊?跟老夫关系挺不错呢!”
“除了”陆相公一顿,
“除了崖山把老夫踹下海了”
“除了用破碗忽悠老夫出使托尔特克差点失了贞洁。”
“除了朝上老顶我”
“还除了当着老夫的面干沉了龙舟,打了老夫的脸。”
“对了!”陆相公又想起来了,“在西雅图吃炖肉也唯独没叫老夫!”
陈宜中和江钲一翻白眼,这也能叫不错!?你是不是对不错有什么误解啊?
再说了,您老这是记仇还是不记仇啊?吃肉的事儿都算上了?
江钲也是无语,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这两位纠结,他还是关心大庆殿所议。
“刚刚听职吏说,里面现在议的是什么由亲至远?你们说,怎么个由亲至远?不是说要向西雅图增兵吗?”
“哼!”陈老爷一声冷哼,“这还用猜?”
傲然道:“这不明摆着的吗?他宁王哪去弄50万大军?跟道士学的撒豆成军之法不成?无非就是从印第安人那借兵。所谓由亲至远,多半是对土人的政策。”
陈老爷水平还是有的,别看没进殿,但是从传出来的只言片语也能分析出个大概。
“可哪有那么容易?咱们经营了五年,宣讲儒道,那些土人就是油盐不进。”
“理学都不能教化,他宁王什么亲啊远的,就管用了?”
把嘴撇的夸张,“我看他是白费!等着吧,等他碰壁之时,有求咱们来的那天。”
陈老爷也很自信,对土人之政,最有发言权的都在这个屋里。他宁王凭什么把三人排除在外?早晚还得用上。
“嗯。”陆秀夫深以为意,“我也觉得,他还真离不开咱们。况且,宁王跟老夫真的不错。”
“”
“”
二人再翻白眼,“咱能不能不提这个茬?”
陈老爷一阵烦躁,拿文吏撒气,“你们晃晃悠悠的,能不能别挡着老夫?真是一点都不中用!”
正骂着,只闻户部院中有人狂喊:“所有人!屋里的所有人都给我出来!”
正是户部侍郎喘着粗气在叫人。
“不管是文吏,还是打杂的,洒扫杂役也给我出来!”
过了一会儿,“现在马上!到城里去,给我挨家挨户的统计,5岁下的孩童几何?5岁到10岁的几何?10岁到15岁几何?65岁以上的有多少?”
“还有,所有土人佣工,带家属和不带家属的有多少?老人小孩一概统计!”
底下人一听,都傻了,“侍郎,这这也要统计?咱们可没有啊!”
“废话!”户部侍郎就差骂娘了,“要是有数儿,统计过,还要你们干什么?三天!官家有旨,三天之内,必须报上来!”
“啊!三天!?”底下人疯了,“三天怎么可能?光新崖山就二十几万人啊!”
户部侍郎本来就火大,“别跟我说,找陛下说去!否则,就给我赶紧去!晚了,某家乌沙不保,你们也别想好过!”
筹政司的老哥仨儿侧耳细听,什么情况?怎么还要统计这个?
正懵着,却是户部侍郎来敲门。
不等三位请他进来,自己已经冲了进来。
一看屋里有好几个打扫卫生的,搬文案的,瞪时一瞪眼。
“都在这儿偷什么懒?刚刚本官所言没听见吗?去,都给我上街!”
一众文吏杂役吓的缩脖子,赶紧放下手中活计,在老哥仨儿错愕的目光之下,溜溜地跑了出去。
这边户部侍郎吼完了人,这才看向老哥仨儿,抱手一揖,露出笑脸。
“三位相公原谅则个,陛下吩咐的差,说是现在要由内而外。下官也是无计可施,只能怠慢了三位。”
说完,多一刻都不留,也不能三人说话的机会,调头就走,他这还得去工部帮着找新崖山的城建图呢!
陆秀夫:“”
陈宜中:“”
江钲:“”
老哥仨儿这下清静了,没人在眼前晃悠了。
陈老爷看着擦了一半儿的书案呈现半亮半灰的形态,脑子是木的,欺负人呗?
陆秀夫也不灵光了,“宁王对老夫不错啊?怎么会这样呢?”
江钲,“不是由亲至远吗?怎么又由内而外了?”看向陈宜中,“与权啊,怎么解释?”
陈老爷一瞪眼,“我哪知道怎么解释!?”
越来越看不懂了好吧?
就一件事儿特别明确,他们老哥仨算是彻底被扔一边儿了。
大庆殿议事,整整议了七天,殿外的百官也整整守了七天。
不说七天七府不眠不休,反正七天七夜没回过家,没吃过一顿热饭,也没换过官服,是肯定的了。
到了最后,一个个披头散发,广场上都臭了。
到最后,起居舍人、中书舍人、六部侍郎集体被宣入殿中一看。
好嘛,里面也好不到哪去。
铺盖散了一地,几位老相公横七竖八随意而躺,连正是精力旺盛年纪的官家都一脸疲惫。
“记!”
张世杰毕竟是武人,还精壮些,是仅次于赵维还坐得住的人。
此时,也是由他将全盘议好的方略,复述给诸位朝官。
而张世杰这一复述,就又是小半天,听得诸臣都是暗自咋舌。
这也太多太详细了!
原本他们认为,在外面风吹日晒才是最辛苦的。现在看来,想简单了,如此详尽面面俱到的方略,却是不知殿内的这些人要耗费多少精力。
而且,越听众人越惊,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明悟:可行!!非常可行!严谨到了极致,不是任何一个单独的人能做到的,非是合众之力不可。
直到记录下最后一字,张世杰也挺不住了,一头栽倒在地铺上,瞬间就来了鼾声。
累坏了,真的累坏了,但也从来没这么痛快过。
此时,赵维的声音响起,“你们手里的东西,除了你们几个,不许让任何人知道,各司按此略分派执行。”
“下去吧!顺道顺道把殿门开了吧!”
说完,赵维也没了动静,他也累坏了。
其实,头几天还不算累,反倒挺轻松。
直到制定细则的时候,需要统筹的各方信息实在太多了,才开始累了起来。
但是到了那一步,这里的人,包括赵昺,都进入的亢奋的状态,谁也不肯停下来。
以至于最后这两天,大伙儿几乎就没睡,连轴转把方略拿了出来。
此时,全都累倒了。
按理来说,不应该这样,这样不对。
这些可都是大宋朝的宝贝,是顶梁柱,谁出了意外都是莫大的损失。
可是,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回事儿,到了那一步,你是停不下来的。心气上来了,拱着你撑下来。因为不光是赵维,所有人都有紧迫感。
两年!最多两年!一点都不能浪费!
吱嘎嘎,大庆殿门轴转动,豁然而启。一缕阳光顺着殿门射入,照耀在殿中每个人身上。
百官无不一肃,偏头看来,可惜,没看到官家率众相诸王飒然而出的景象。
殿内很静,偶尔有古怪之声传出来。
众人登上石阶,探头细看,就见官家、宁王、成王、福王,以及一众相公皆蜷缩于地,眉目紧闭,睡的香甜。
百官们只觉眼窝一热,一股酸楚涌入鼻腔。
怔了一会儿,有人歪着发髻,脏着面庞,整了整油亮的官袍,缓抱大揖,向殿上一拜。
随后,群臣百官无外如是,躬身不起,大庆殿前,密密麻麻皆是弯下去的脊梁。
整齐,无声,满心敬畏。
没有任何语言,却气势如虹。
当然,这自然谈不上必胜的气势,更别提与元人一战的勇气。
但是,百官隐隐觉得,也许大宋的气运便在这殿中,在官家与众相诸王的鼾声里。
有君如此,何愁国不能复?有臣如此,何愁家不能归?有王如此,何愁万世不昌隆?
他们弯腰,是因为殿内的人也许真的能让大宋挺直腰杆。
礼罢,户部侍郎骤然起身,绝然而走,一众户部官员紧随其后。
然后是工部、兵部、礼部、吏部等朝属各司,一一跟上。
一直出了大庆殿殿广场,惊扰不到殿上熟睡的众人,户部侍郎这才向身后聚拢的臣吏沉声下令。
“给你们半日之期,归家梳洗沐浴,休息调整。半日这后,户部官员、杂使,衙内待命!”
工部那边:“半日为期,迟者重罚!所有工部官吏、各属造、监、司的工匠、官役、佣使、皆要到位,有大事待办!”
殿前司:“水军各远洋大舰检校舟船,辅军清点军备,三日内备足各舰出航之需。五日之后,起航归宋!”
礼部:“即刻回衙,签发礼官职令,明日没限,必须发往各土人城邦驻城礼官,回衙述职。”
左右戍卫:“太尉有令,左骁卫万人队明日换装,所有铁制军械改换青铜。三日后开拔,入奇布查撒里部所在,兵指库斯科!”
大宋各司几乎同时动了起来,各司其职,分工有度。
这个沉寂在巴拿马夹缝之中的外来一族,像是落入滚油之中的一滴清泉,终于要在中美洲爆开、蒸腾!
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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