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个混蛋小子,忽必烈不由出神。
待回魂之后,悠悠发问:“那小子确定已经离开了钓鱼城?”
阿丹闻声,自然知道皇帝说的是赵维,急忙答道:“确定。去年七月离开的钓鱼城,文天祥、谢叠山,还有赵与芮等人随行,应该是往扶桑宋廷去了。”
忽必烈拧着眉头,虽然这个情报他早就知道,而且不止问了阿丹一次,还是不由道:“真的去了扶桑?他怎么去的?”
阿丹则道:“应该是走陆路南下。具体哪条路,又或者从是安南,还是吴哥下海,恕奴婢无能,未曾得知。”
“嗯。”
忽必烈点了点头,又翻找出一张南海诸国的山河图,仔细看了半晌。
最后指向安南的红河口道:“应该是这里的了!”
“前年罗氏鬼国叛出,朕只当南獠反复,未加重视。现在看来,这是自巴蜀南下安南的的必经之路,却是明朗许多。”
沉吟又道:“他那么多银子,想必也是从这条路运进四川的。”
阿丹一动,愣了愣,“那那奴婢是否要向安南派些人手,探查一二?”
见忽必烈盯着图未发一言,急声又道:“湖广王相阿里海牙虽调军在北,却也是还有一战之力的。”
言下之意,可让阿里海牙征服安南,毕竟这早在朝廷原本的计划之内。
此言一出,忽必烈眉头皱的更深,依旧看着图。
“扶桑宋廷那边有消息吗?”
阿丹回道:“有!日前刚到,但不多!”
“说!”
阿丹,“之前数年,皆因路途太过遥远,加上宋廷严查,我们的人想回传详报几乎没有可能。却是最近,方有消息历尽坚辛经由时宗朝传回来了,但也极为有限。”
“眼线说,目前叛宋所在,为时宗朝以南万里。”
“万里?”忽必烈怔了怔,随之苦笑,“跑的真远啊!”
摆手道:“接着讲!”
“喏!”
阿丹称喏继续道:“叛宋所在,东西皆是大洋水路四通。周遭金银甚多农田无忧,林木亦属遍地独缺铁矿。目前无论农事或兵戈,皆由铜造。”
“铜器?”忽必烈再疑“就是汉人古籍所言之青铜?”
阿丹点头,“正是此物。汉人古匠技艺高超古时以铜铸器巅峰可达金铁之坚,尤为强悍。不过,青铜之法甚繁,费时费工且造价远高于铁所以精钢问世之后便被汉人所弃。”
“如今扶桑缺铁若渴,无奈之下,只得重拾铸铜之法。”
“是吗?”忽必烈干笑。
如今的汉地已经难见青铜古兵,忽必烈更没见过,只闻书中所云。
不过忽必烈觉得书上有点夸张了,认为铜器不太可能做的如钢铁般坚韧。
就算能也一定不如钢铁,更不能成军装备。要是这样的话却是不足为虑。
略带几分嘲讽,“选来选去跑的倒远却选了这么一块缺铁之地也不知道宋人到底怎么想的。”
陈丹接话,“陛下不知,扶桑似乎极缺铁矿,宋人南北探寻数千里,也没找到一处大矿。小矿倒有,但埋地极深,几乎没有开采的可能。”
“哦。”忽必烈听的有趣,若是这个原因,倒是怪不得宋人。
“继续说。”
“喏。除了缺铁,还有就是,叛宋所在周边,也有当地土人部落若干。”
忽必烈一听,眉头再皱,“多吗?”
如果土人众多,也是个麻烦。
却闻阿丹道:“详报上没有特意提及土人具体数量,只说有少量土人。奴婢猜测,当和东瀛碰到的情况差不多。”
前年元朝就对时宗朝,也就是现在的日本国做了详细的评估。
其中也有关于当地土人的探查,上面说,百里无一户,时宗朝阔土千里,只遇土人十余万。
忽必烈一想,同属扶桑,又没有特别提出,那极大的可能是与时宗朝的情况差不多。
看来,扶桑之地,确实人口不多。
这么说来的话,大宋周边也就几万到十几万的土人,也是不足为虑了。
“还有吗?”
“有!赵维去年十月归去,一到就夺了陆秀夫、陈宜中,以及江钲的权,专持朝政。励志两年之内,向时宗朝以南增兵若干,建立守势。”
此言一出,忽必烈又是皱眉,似乎对阿丹的情报极是不满,“若干是多少?”
阿丹惶恐,“陛下恕罪!此是叛宋机要,奴婢的人无从探听,只知大概。”
“况且”缓了缓语气,“况且,宋廷妄图两年增兵若干,实属妄想啊!陛下神武明断,怎么可能给叛宋两年喘息之机?”
“我大元六十万大军已经整装待发,五月入夏之时便可分批东渡。入冬之时,六十万大军便皆可登陆扶桑,宋人哪有两年?最多明年,便可与北宗朝接仗。到时,东瀛败军岂是我大元悍卒的对手?”
“宋人妄图让时宗朝抵挡一二的诡计,自不成功。等赵维带着人马北进之时,咱们已经俯视扶桑沃土万万里了!”
阿丹抢白一阵,极力开脱。实在是相距太远,消息闭塞,这也怪不得他。
却见忽必烈瞪了他一眼,说出一句,“胡闹!!”
讪讪道:“何时要你这奴婢替朕做主了?”
“奴婢不敢!”阿丹干脆跪于殿前,战战兢兢。
“起来!”忽必烈不耐烦,“我大元已废跪礼,你跪个什么劲儿!”
说完,不理如蒙大赦的阿丹,继续盯着山河图。
足足过了小半时辰,这才突然出声:“传朕旨意,命张弘范为先锋,五月出征东渡。”
“领五万汉军,二十万蒙古、色目奴户,带齐牛羊、马匹。”
指着图中一点,距离时宗朝以北几百里的位置,“于此处登陆,落地建城,向内陆扩散。”
“喏啊?”
阿丹刚要称是,却是愣住。
只五万兵?还是三等汉军?还不是到地方就打,而是落地建城,内陆深植?
阿丹都懵了,这,这是干啥?
要知道,东瀛四岛陈兵60万,一举渡海有些奢望。安全起见的话,分两批东渡,到今年年底也过去了。
修整一番,来年开春攻打时宗朝,可能来年年底,也就是赵维那个两年之期到的时候,元军都有可能打到新崖山了。
怎么还弄出个落地建城,一副打持久战的感觉?
“陛下确定?”
忽必烈抬眼,似笑非笑,“怎么?意外?”
“奴婢不敢!不过,确实看不懂陛下的心思。”
“看不懂?”忽必烈玩味,神情之中,有几分寂寥又有几分享受,“看不懂就对了!”
此时的他,不像是一个君临天下的皇帝,倒有几分无敌剑客难求一败的意味。
正如之前,阿丹也看不懂忽必烈为什么不气阿难答自保,不气阿难答有算计,却骂他混账、不成器一样,也是让人看不懂。
“呼”长出口气,忽必烈靠于龙椅之上,仰面看着大殿之顶。
“你说赵维为什么敢离开巴蜀?”
“这”阿丹一窘,却是不知道皇帝为何突兀一问,“奴婢不知。”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离开吗?”
“奴婢不知。”
“所以你们不懂!”忽必烈老目苦涩,“不懂朕的心意!”
这话让阿丹无话可接,犹豫半晌,“陛下的心意不就是覆灭叛宋吗?”
“叛宋?”忽必烈笑了,笑的更加苦涩。
“这个只剩十几万人的残宋,远遁万万里,真值得朕为其劳师动众?”
阿丹更惊,“不是还有东瀛还有扶桑万里疆域吗?”
忽必烈却言,“我大蒙古帝国,西征万万里,越过高山荒漠、拔除一座座城池,疆域横亘天下,可曾需要倾国之力,两年拿下东瀛,停止一切对外战事,把所有的精锐之师都聚集到东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