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密密的雨点子落在金砖上,砸出了一团团雨花,细碎的水珠飞溅到衣摆上,一瞬便在那锦白缎子上晕开,没了痕迹。
几声沉沉的敲门声传来。
朱漆大门,“吱呀”一声打开,秋兰刚唤了一声,“殿下......”一抬头,便瞧见了一张清冷的脸。
秋兰愣在了那,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殿,殿下不在......”
话还没说完,远处一阵动静,秋兰侧目望去,便看到了穆蓁的马车。
秋兰一声也不敢吭,只立在那,看着马车从雨雾中缓缓使来,余光瞟见身旁那沾了雨水的纹龙靴尖,跟着也转了个方向。
马车在门前停稳,秋兰正要上前去接,却见车帘从里被掀开,出来的人并非是穆蓁。
而是赵坤。
秋兰一时忘了迈脚。
赵坤先下车,撑开了油纸伞,穆蓁才从里出来。
水蓝色的裙摆,沾了些水花,赵坤将伞往她头上移了移,两人抬头,几乎同时看到了门前的萧誉。
萧誉立在那不动。
一只手捏着伞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上的青筋乍现。
雨雾里一阵沉默。
赵坤看了一眼穆蓁,见其脸色寻常,便将手里的油纸伞轻轻地交到了她手上,“微臣告退。”
穆蓁接过伞,走了过去。
萧誉一直看着她,从她下马车的那一瞬,一双眸子便紧紧地盯在了她身上,等穆蓁到了跟前,那双黑眸便只余了一股忍不住的怒火。
甚至忘了自己是为何而来。
穆蓁脚步刚跨上台阶,便听萧誉语气冰凉地道,“穆蓁,一个人说话,得讲信用。”
穆蓁脚步顿住,手里的伞颤颤地往后一仰。
萧誉便往下走了一步,盯着她那张冷艳的脸,一字一句地道,“你该知道我为何而来,弃康城虞氏夺汉阳,从南陈到北凉,只身一人前来兑现对你的承诺,你不该视而不见。”
这几日极力克制的好脾气,到底是毁于一旦。
他自来脾气就不好。
尤其是前世最后那十几年,更是暴躁成性。
重活一世,为了她,他在改。
她恨他,可以。
但她不能因恨他,便随意择偶嫁人。
萧誉看着她那张渐渐失了血色的脸,声音放缓了些,“我不会离开北凉,你不喜欢南陈,那咱们就在北凉。”
他欠她的,他慢慢还。
可那只能是他们之间的事。
萧誉说完,看了她一阵,脚步移开,轻轻地从她身旁绕过,“穆蓁,朕说过会娶你,便不是玩笑。”
那双被雨雾染成了墨色的筒靴,再一次踏进雨里,雨水溅起,“啪嗒”一声,空寂而遥远,久久地回荡在穆蓁的耳边。
穆蓁紧紧地握住伞柄,脸色苍白如雪。
阿锁忙地上前扶住她,“殿下......”
雨雾中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再也听不到半点声响,穆蓁才回过神来,轻轻地道,“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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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雨点子不住声。
晨曦殿北帝从椅子上起身,出了正殿,正打算回寝宫,便听一道马蹄声由远至近。
雨雾中一人翻身下马,急急地走了过来。
“报!”
王仪心头猛地一提,紧接着又是一声,声音穿过雨雾,直击人耳膜,“陛下,二殿下被困,洛中反了!”
原本安静的雨夜,犹如平地里的一声惊雷。
王仪回过头,就见北帝的脚步当场往后退了两步。
“陛下......”
太子穆淮宇到的时候,王贵妃已在晨曦殿,对着北帝哭了半天,“陛下,你得救救康儿啊,臣妾就这么一个孩子......”
北帝坐在那,神色沉重,一言不发。
雨雾中不断有臣子赶来,原本暗沉的宫殿,已是灯火通明。
洛中反了。
穆淮宇的十万大军,刚打了个胜仗,以为能回北凉喘口气了,谁知一到洛中,便被关在了城门外,铺天盖地地剑雨从天而降,十万人马,在西关口损失了将近两万,又在城门口牺牲了一万。
其余全被堵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