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誉也找不出来什么话来回答,半晌,僵硬地说道,“不必还,我有钱。”
穆蓁压住账本的指尖一顿,心里的烦闷突地燥了起来。
有那么一瞬,她很想将那账本甩在他脸上。
前世她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东西。
也不对,前世萧誉一直都是这个态度,只是她爱她,便觉得他什么都好,瞧不见半点瑕疵,甘愿放低姿态,小心谨慎地陪在他身边。
如今没有了那层光环,便彻底露出了他惹了厌的本质。
穆蓁没什么好脸色,“陛下还是尽早回南陈,免得自己好不容易谋算到手的江上又丢了,得不偿失。”
她听说了,他在打虞氏。
前世他一心想要从虞氏手里夺得兵权,而虞氏也知道他的心思。
周旋多年,没个结果。
最后虞贵人进宫,应该缓和了他同虞氏之间的关系。
互助互利,有利益牵扯着对方,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不一定非得急着要那兵权。
若无意外,前世应该是虞氏为他生了孩子,等虞氏和他的孩子继承了南陈的皇位后,一家人,又有何可争的。
而萧誉,应当是劳苦而死。
心机太深的人,一般都活不长。
但穆蓁有点没想明白,他虽对自己的死有所愧疚,但到底虞氏也算是他前世生命中重要之人,怎会如此对虞氏下狠手。
穆蓁一时好奇,多问了一句,“陛下是如何同虞氏决裂的?”
萧誉看着她。
只见她一双眼睛大大方方地落在自己脸上,再无前世的小心谨慎,也没有重生后初见他时的惊慌和错乱,亦没有半分伤悲,活脱脱一张看戏的脸。
萧誉眸子一暗,瞥过了头。
穆蓁见他没说,也没再追问。
过了一阵,便听他轻声道,“你身上的亡魂盅,是虞氏所为。”
这回穆蓁的脸上终于有了波动。
虞氏?
虞氏不是生怕她死了吗?她一死,北凉必定会同南陈发生战事。
前世虞贵太妃就算是恨她恨的牙痒痒,也不敢将她如何,避子汤的事情被她揭露后,为了不让自己回北凉报信,那日虞太贵妃在雨里找到自己,带着虞氏到她跟前,亲口同她说,“你要真喜欢孩子,就让虞贵人替你生。”
如此慷慨,怎么可能突然就要毒死她?
穆蓁神色突地凝住。
除非她的死,对南陈再无威胁。
那前世的北凉......
穆蓁周身一凉,这才察觉头上的日头已偏了西,光线早已从石桌旁隐退到了屋檐下。
萧誉见她那双眸子里分明有了惧意,却又极力地在隐忍,强装地镇定坐在那,未开口询问他一声。
也没有要打算来问他的意思。
心口处那股熟悉的疼痛传来,萧誉终是起身,轻轻地朝她走来过去,“穆蓁......”
“你别说话。”
萧誉伸出的胳膊僵在那,半晌,掌心一颤,慢慢地蜷成了拳头,僵硬地负于身后,喉咙一滚轻声道,“你走了后,朕杀了虞氏,一生无子。”
穆蓁眸子一顿,良久才缓缓地侧过头。
萧誉的目光也落在她脸上。
深邃的黑眸少了平日里那让人捉摸不透的寒凉和复杂,露出了眼底的心疼,看着她,声音沙哑地道,“不必害怕,北凉不会有事,你也不会有事。”
她可以安心地过她想要的日子。
其余的便交给他。
洛中也好,北凉也好,她想要的,这辈子,他都给她。
穆蓁最不屑的就是萧誉的心疼。
瞬间扭过头去。
杀了虞氏,是为她报仇?
一生无子?
虞氏当初在她面前夸下了海口,没成想到头来还是无望,不知道是不是也被喂了避子汤......
萧誉立在那,看着她冷漠凉薄的侧脸,半天未动。
太阳偏西后,光线暗淡了许多,萧誉只见她定定的坐在那,额前的一缕发丝随风轻轻浮动,脚边的那朵海棠也在微风中轻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