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大夫人姜氏听了,心内喜是也喜过,但很快就被另一层遗憾覆盖了——唉,女儿攀上太子自然是大喜事一桩,可与苏炎的婚约是维持不下去了,只能去退掉,可惜,可惜了。
可惜什么?
你别忘了,大夫人姜氏先头可是打定了主意,一边将女儿嫁给苏炎,享受苏夫人的荣光,一边又想让女儿偷偷摸摸与太子偷情,好两边好处都拿的。
眼下,女儿与太子睡了的事,闹得人尽皆知,虽说能从此嫁入东宫,变成皇家妇,但到底是两头好处,浓缩变成了一头。割痛舍下苏炎,你说大夫人姜氏能不暗道“可惜”么。
是以,自打女儿说出“太子会帮她退亲”的话,大夫人姜氏心头就有些不得劲了,连当“皇家妇”的喜悦都淡去了三分。
好在,林真真并不知道娘亲心中的真实想法,否则她怕是也要像爹爹那样,狠狠痛斥娘亲不要脸。
不过,眼下的林真真丁点都不知情,所以呀,她是怎么看娘亲怎么暖。待娘亲帮她抹完药,盖上被子,预备离去时,林真真还附在娘亲耳边,真心道了句:
“谢谢娘,辛苦了,女儿会感激您的。日后进了宫,保证赏给您的东西,接连不断。”
这会子的林真真到底是太年轻了,没有过宫中生活的经验,还以为那些源源不断的赏赐,是她一个侧妃随便开开口,便能从库房里拿出来呢。
殊不知,太子妃也好,侧妃也好,一个月的例银是有限的,要想手头阔绰,对下头赏赐不断,就得娘家贴补,亦或是另有来钱路子。
反正吧,眼下的林真真丝毫经验都无,对即将嫁进东宫的“好日子”,却是提前期盼上了。
而大夫人姜氏呢,听见女儿如此懂得感恩,心头止不住的泛喜,脑海里开始幻想——女儿坐在东宫,对娘家赏赐不断的画面了。
大夫人姜氏越想越美,恨不得今夜太子就现身,将女儿接进东宫去,才好呢。
~
话说,林真真被大爷林镇茂上家法时,林灼灼一家子还未回府,待林灼灼一家三口的马车“哒哒”地驶进林国公府时,大房的哭喊声早已经停了。
整个林国公府,寂静一片。
实在是归来的太晚了,空中的月亮都西沉下去,躲到了枝头下方。马车里的萧盈盈困得不行,已经趴在丈夫大腿上睡了过去,林镇山也双眼犯困,头靠着马车壁闭幕眼神。
唯有睡过一觉的林灼灼还精神着,双手捧着那枝红梅,又低头嗅上了。
“郡主,世子爷,到了。”马车夫停稳马车,在外头小声道。
林镇山听到声音,蓦地睁开眼睛,低头见大腿上的媳妇睡得正香,似乎怕吵醒了媳妇,林镇山小心翼翼地扶起媳妇脑袋靠在自己肩头,然后将媳妇身上的斗篷合拢了、拉紧了,免得外头的冷风扑了媳妇热身子。
最后,林镇山一只手托住媳妇腰肢,一只手从媳妇腿弯处绕过,轻轻地把媳妇抱了起来。
林镇山抱着媳妇钻出马车厢,踩着黄木凳下了马车,就迎着漫天的雪花,大步朝二房行去。
林镇山大抵是害怕夜深风大,冻坏了睡着的媳妇,所以步子迈得又大又急。
待林灼灼慢腾腾地将红梅塞进怀里,再扯两下裙摆,整理一番斗篷,摸两下发髻,最后再慢吞吞钻出马车帘子,跳下马车时……
哪里还有爹娘的身影?
哪哪都瞅不见人影了呀!
“长福,我爹娘呢?”林灼灼忍不住扭头问马车夫。
马车夫实话是说:“世子爷大步前行走得快,刚刚拐过那头的月洞门,消失不见了。”
林灼灼:……
不是吧,深更半夜的,她又被爹娘抛弃了?
“哼!”林灼灼回过神来,忍不住撅起嘴,跺了个脚。
跺完脚后,还得瘪嘴接受,她又被爹娘抛弃了的事实。
最后,林灼灼一边嘀咕着“爹娘真过分”,一边在引路婆子的带路下,裹紧斗篷,戴上兜帽,慢吞吞朝自己的海棠院行去。
不过今夜到底是退婚的好日子,林灼灼在路上还嘀咕爹娘过分呢,进了自己的小院,进了自己的闺房,一阵暖气扑面而来,浑身一暖,被知道内情的碧岚连声道贺“恭喜,恭喜”,林灼灼小姑娘立马又翘嘴乐呵上了。
“姑娘,要洗个热水澡吗?”碧岚脱去姑娘的斗篷,笑着问道。
林灼灼自然点头:“要!”宫里晦气,去宫里晃荡了一天,肯定要洗干净的。
碧岚笑着点头:“就知道姑娘要洗,快随奴婢去吧,早就备好了。”
林灼灼来到净房,站在浴桶前,看着篮子里的牡丹花瓣还未放,浴桶水面清澈。突然奇想,林灼灼光着身子,“咚咚咚”地又回到搁放了衣裳的衣架前,一把将那枝红梅拿到手里,然后重新回到浴桶前。
“就用这上头的红梅花瓣泡澡。”虽然没几瓣,但胜在精华呀。
林灼灼脑海里幻想着,几片红梅花瓣漂在水面的画面,小手就去摘花瓣了。却不想,手指头刚触上花瓣,看到花瓣上的牙齿印,蓦地又犹豫起来了。
这花瓣,不仅她咬过,四表哥还吻过呢,算不算有纪念意义?
这可是她和四表哥,美好兄妹情的回忆呀!
思及此,林灼灼又舍不得摘了,嘀咕起来:“还是做成标本,珍藏起来,待日后七老八十了,再拿出来给四表哥看,那感觉会很美耶。”
就像娘亲和皇舅舅一样,一辈子兄妹情那么好,随意拿出一个当年的回忆来,都能美滋滋地笑弯了双眼,多好。
这般想着,林灼灼又将红梅给放了回去,还是将竹篮里的牡丹花泼到了水面上。
一旁伺候的碧岚,眼睁睁看着姑娘如此忙忙碌碌,完全没看明白姑娘在干什么。
呃,碧岚看了,只是一脑子浆糊,完全没看明白林灼灼在干什么。
若是换成卢剑看到了,怕是又要嘴里一嗤了,然后一把捏住林灼灼小下巴,质问道:“死丫头,本王就只配当你兄长么?换个更亲密的身份,不行?”
亏得卢剑没看到,要不今夜怕是要听到一连串的“嗤”“嗤”“嗤”了。
话说,林灼灼慢吞吞地洗完热水澡,冲完头发,再被碧岚小心翼翼用帕子绞干湿漉漉的长发。最后再去书房,小心翼翼将红梅夹在一本厚厚的书里。干完这些,林灼灼拍拍小手,走出书房门,抬头一个眺望……
呃,远方都泛出鱼肚白了,正月十五彻底成了昨天。
而她还没睡觉。
于是,林灼灼终于麻溜了一回,三两步小跑回闺房,往床上一躺,拥着被子入睡了。
~
结果这一睡,就从正月十六的清晨,一直睡到了黄昏。
还不是林灼灼自然醒来的,而是被堂妹林灿灿给推醒的:“灼灼,快醒来啦,再不醒,都要憋坏了!”
林灼灼睁开还没睡饱的眼,张开一条细缝,见是林灿灿坐在床沿上撅嘴,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拖长了语调问道:“什么要憋坏了?”
“我要憋坏了啦!”林灿灿拍拍自己小胸脯,道,“你昨儿一天不在府里,害得我都没人可以说话,憋死了要!”
林灼灼:……
这才意识到自己这般重要,只是缺一天,堂妹就要憋死了。
“你怎么不问我到底发生了何事,不说出来,就要憋死啊。”林灿灿推着林灼灼胳膊,催促道,“快问,快问。”
林灼灼:……
还有这样赶鸭子上架,逼着人家催问的?
好吧,实在被灿灿搅合得没法继续睡了,林灼灼只得打个哈欠,问道:“说罢,昨儿我不在府里,你身边都发生什么稀奇古怪的事了?”
“稀奇古怪倒不是,就是……”林灿灿立马来了劲,指着大房的方向道,“昨夜,林真真刚从宫里回府,就被她爹上了家法,狠狠打了板子。”
林灼灼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大伯母和林真真确实不要脸,但是大伯父是个比较正直的,昨夜林真真失.身太子,还被众人围观,大伯父气得要动家法,也正常。
林灿灿还在继续当着小喇叭:“你昨儿回得晚,是没瞧到,当时林真真被打得那个惨啊,一板子下去,就两眼一翻昏死过去了。然后大伯父还不解气,又来了三下。这一通打呀,怕是林真真得将养好些天了。”
林灼灼心头微微有点爽意,林真真那样不要脸的,确实该被狠狠打一顿。
昨夜假山上只扇了林真真三巴掌,说实话,林灼灼还没扇够呢,若不是当着皇舅舅的面不好太泼辣、太放肆,她都想连扇个十来下,才解气呢。
林灿灿又气愤填膺道:“不过,她不要脸,敢偷你未婚夫,活该被打死才好。”
未婚夫?
呃,又是那个臭太子。
“好了,不提这个了。”林灼灼一想起太子,胃里又有些不大舒服了,忙打住这个话题,问林灿灿道,“还有别的新鲜事吗?”
她都一觉睡到黄昏了,整个白日都睡过去了,今儿府里可发生了旁的热闹,譬如苏炎可带了人来府里退亲?期间,可有闹出过别的大阵仗?
依着苏炎那个人的报复性子,林真真和太子都被抓奸围观了,爆出这么大的丑闻,苏炎绝不可能好好儿放过林真真,铁定要落井下石,狠狠跺上一脚的。
却不想,只听林灿灿笑道:“别的新鲜事?自然有的。你不晓得呀,睿王来了,一大清早就去你爹娘院子里等着了,说是要等你起床,亲口跟你说件事。结果,你一直睡不醒,然后睿王这一等啊,就从清晨等到了眼下的黄昏。你说好不好玩?”
林灼灼:……
睿王,四表哥卢剑?
真心对林灿灿无语了,知道四表哥在爹娘院子里等她,也不早点说?
林灼灼莫名的动作放快了,三两下穿上袄裙,套上靴子,就朝爹娘的院子小跑而去。
今日又下了一天的大雪,路上积雪深厚,不大好跑,林灼灼跑得气喘吁吁的,一长串白雾从嘴里哈出来。
“四表哥,四表哥……”林灼灼刚拐进爹娘院门,就大声囔囔上了。
大抵是很羡慕皇舅舅和娘亲的兄妹情吧,林灼灼也想与四表哥变成那样深厚的兄妹情,所以一声声“四表哥”,唤得那个甜滋滋哟。
却不想,萧盈盈听到了,推开内室窗户,朝院子里瞎跑的女儿道:“别叫了,你四表哥坐等了你一整天,你都睡得迷迷糊糊,一直睡不醒。就在刚刚,宫里来了人,将你四表哥唤走了。”
林灼灼:……
不是吧,四表哥已经走了?
一张小脸蓦地垮了下来,那满脸的失落哟。
萧盈盈一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抿嘴偷笑上了。
林灼灼见到娘亲唇边那抹笑,分外不解,小声嘟囔:“娘,人家都没赶上跟四表哥说话,正失落着呢,您还笑?笑什么呀?”
正在这时,却听身后传来一道高高扬起的男声:“小傻鸟,快回头,你四表哥在这呢。”
磁性动听,还带着三分愉悦的笑。
好熟悉的声音,是四表哥的!
林灼灼立马循声望去,刚转过身来,就见卢剑正一身白衣倚靠在月洞门上呢,还在朝她招着手:“小傻鸟,快来。”
林灼灼乖极了,像只小鸭子似的,一颠一颠凑上去后,才发觉不对味,小傻鸟叫的谁呢?
林灼灼懵懵的,忙回头朝自己身后望去,从积雪地上望到枝头,再望到院墙上,忍不住嘀咕出口:“哪有鸟的影子啊?”
卢剑看到她这副呆萌可爱样,险些要笑岔气了。
这只小傻鸟,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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