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刘信成本是要离开徐州,可马车行至半路,望向阴沉的天,他快死了,为了救活自己,一命换一命。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她分辨不清。
恨他,可又不希望他死。
是愧疚吗?
又想到钟吾的话,叶蓉总觉得有些怪异,顾华庭为人占有欲极强,怎会如此好心,轻易放她和刘信成离开徐州?
回望来时的路,已经走了不少,她蓦地站起身,“夫君,你先离开徐州,等顾华庭死了我再去找你。”
他早晚都要死的,本就不剩下多少日子,自己回去也不过是报救命之恩。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以防顾华庭趁此杀了刘信成,逼迫她再度回到那个地方。
李郎中把她身上的毒反噬到顾华庭身上,这毒便会成剧毒,毒性增强数十倍。再加上之前顾华庭为保下她腹中的孩子,已经动用过一次咒术,好似在不久前还动用过一次,现在整个人就是一副虚壳子,不知什么时候会死。
原来他曾为了这个孩子做过这么多,他是如此期盼这个孩子出生,而她却亲手送了这个孩子的命,真不知他当时知道真相后,是不是也存了杀了她的心思。
叶蓉便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思一直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
直到他睁眼看她,唤她,“蓉儿。”
叶蓉竟有一瞬,鼻子微酸,喉咙哽咽,不知是为了她的那个孩子,还是为他们这几年的纠葛。
“六公子,我回来了。”叶蓉看他时柔声浅笑,如梦似幻,不知这是真的,还只是他的臆想。
顾华庭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一寸一寸地打量,慢慢伸出手,抓住叶蓉。
叶蓉被他拉得一愣,“六公子…”
“叫我六郎。”相比之前的沙哑,缓过的声音要好上许多,“你可不可以叫我六郎?”
他试探,不再是以往强硬地逼迫,反而带了一点小心翼翼,这让叶蓉手足无措。她还是习惯以前杀伐决断,蛮横无理的顾六公子。
“六公子,我回来只是因为您救了我,我回来报恩,还是叫您六公子较为妥当。”叶蓉道。
顾华庭眼睛一暗,收回手躺下,瞥向李凡,“我还能活多久?”淡然冷漠,像是在谈论要吃什么饭一样。
李郎中上前答,“若您肯安心静养,还有三月余。”
顾华庭一笑,看向坐在床边的叶蓉,“我肯不肯安心静养,还不是看蓉儿想不想让我死。”
叶蓉脸一红,有些不自在,今日的事被他看破,还让他的病更加严重,确实是她的错。
“我会陪着你。”她说。
叶蓉留在庄子,顾华庭不习惯别人伺候,日常吃饭,沐浴都有叶蓉来,身份一对调,像极了她生病,他来照顾的时候。
晚上,顾华庭搂着她,叶蓉起初抗拒,后来拗不过顾华庭,他又开始卖惨,还说,“又不是没睡过,这么多年你还羞什么?”
叶蓉不愿,顾华庭便再以刘信成威胁,这才让她找到几分熟识之感。
顾华庭身体愈加不好,比她病时还要严重,身体寒凉,冷得像块冰。叶蓉快被他冻死了。
“公子,你知道是谁要害我吗?”叶蓉抬眼看他,多有不解,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地给她下毒,定是有人暗中授意。
顾华庭摸着怀中绵软,面色一沉,他自然知道,但他并未阻拦,也不愿阻拦。若不是她在横生波折,他的蓉儿怎么会心软,老老实实地陪在他身边。
“你亲亲我,我便告诉你。”顾华庭面色苍白,还有心和她调笑。
叶蓉啐他不理,“不说便不说,我也不想知道。”
顾华庭把人从被里捞出,主动凑近她的唇吻她,多想,就这样一辈子,和她共雨雪,共白头。
叶蓉挣扎,此时正是他病弱,稍一用力,就把面前人推到一边。
顾华庭捶胸猛咳,不再掩盖,呕出一口鲜血吐到织锦的被上,“蓉儿,你是不是就想我死。”
叶蓉哪知他竟然这么严重,一时不着头脑,给他擦掉嘴角的血,不在计较方才的事,眉心一拧,“我不是有心的,我去找李郎中。”
顾华庭拉住她,“不必,找他也是给我吃一堆毫无用处的药,忒苦,我只想让你陪着。”
叶蓉沉默,“公子,我来照顾你只是报恩,从未想过与你再有肌肤之亲,实不相瞒,每每你主动触碰我时都会让我害怕。”
顾华庭看她,眼睛一动,“我要怎么做,才能…”
才能像你对刘信成一样对我。罢了,他不敢说出口,怕她说,你怎能与刘信成相比,在她眼里,他给他连提鞋都不配。
“我要怎么做,你才能不再怕我?”他问,语气认真,不似玩笑。
叶蓉想了想,“我也不知道,现在怕你都成了心底的影,可能需要时间。”
因为她发现,自己现在和他说话不再像以前一样唯唯诺头,或许是因为她破罐子破摔,早就不在乎他对自己再做出什么事。
经历这么多,没什么是她再不能承受的了。
叶蓉如此想。
顾华庭伸手还欲揽过她,到半路又放下,“睡吧。”
这几日都是大晴天,叶蓉每日忙碌,照顾顾华庭。
他现在大多数时候是沉默,不再像以前一样对她,反而让叶蓉有一种受宠若惊,仿佛她不是他的玩偶,而是他心爱的女人。
事情源于叶蓉想亲自去小厨房烧饭。并不是特意做给顾华庭,而是因为庄子里太过无趣,想找点事做。
她做了芙蓉桂花糕,脆扒鸡,水煮金鱼面…饭菜上了一桌,顾华庭见此,整日沉着的脸终于好转,眼里添上笑意,“这些你为刘信成做过吗?”
“没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