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他眼里,人工成本根本不能算价格高的理由。
许娇娇支着下巴想啊想,都没心情继续玩抓娃娃机磨炼技术了,忽然,灵机一动,还真想到了法子。
赶早不赶晚,赶紧下楼去找许顺来。
她先去门卫室那边找,不在,老何说今天就没过来过。又去食堂那边找,也不在,打杂大妈说中午帮着干活后就没看见了。
许娇娇就差吧厂子都一圈了,最后,在仓库边发现了许顺来,人正拿着把扫把在扫地呢。
平时在家里油瓶倒了都不付的人,到了厂子里到处找活干,一刻也闲不下来。
许娇娇上前连忙接过他手里的扫把,放到墙边,笑着说道:“爸,您怎么扫起地了呢?”
许顺来就看她,语气有点冲,“怎么我连扫地的自由都没有了?”
他就是看到仓库这边车来车往,到处都是尘土,才想着扫扫灰,这样不会货车一来就尘土飞扬。
毕竟是食品行业,厂区干净些能给人留下个好印象。
许娇娇面上依然带着笑,恭维道:“爸,您说哪里的话,您在这厂里是最自由的。我只是觉得您这手扫地太可惜了,您就不是做这事的人。”
“不扫地,我这个糟老头子还能干什么?”许顺来很警惕,斜眼看许娇娇一眼,阴阳怪气道:“不会连你也要赶我走吧,这养儿育女有什么用,好不容易把孩子养大了,就开始把老人当皮球踢来踢去,谁也不待见我。我这还没老呢,等哪天躺床上了,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呢。”
这段数,果然人老成精。
许娇娇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瞬间又恢复了,顿了顿,就说道:“爸,您千万别误会,我可没这意思。我是觉得您应该去更合适的地方发挥更大的作用,而不是在食品厂这边消磨时光和意志,您说是不是?”
许顺来听了,脸上不由闪过一丝好奇,认真的打量了许娇娇两眼,装模作样道:“那个合适的地方在哪里?”
见鱼上钩,许娇娇笑意不禁加深,淡淡道:“纺织厂。”
许顺来的脸瞬间就黑透了,他就知道自己招孩子们嫌弃了,一个两个都想着赶他走。
没有哪个孩子真正为他这个退休后无所适从的老父亲考虑过。
明知道他当初是自愿提前退休的,现在还提纺织厂这茬,明显就是为了捉弄他。
许顺来越想越生气,越想越伤心,更不看女儿这张带着笑容的脸,转过身就想走。
许娇娇见了,手忙挽在他胳膊上,拉扯着不让他走。
“我走了,你们不是如愿以偿了,现在怎么又不让我走了呢!”许顺来愤愤道。
他不是不知道最近有很多工人们反映食堂饭菜味道不佳,但这又有什么关系,每天好吃好喝关键还免费,还想怎么的,是想上天啊。
他年轻那会儿,正是国家困难时期,能填饱肚子就要谢天谢地了,现在条件好了,就想挑三拣四,想得美。
这时,仓库里的仓管员听到外面的说话声,探出身子看了看。
见他看过来,许顺来也不挣扎了,在外人面前他一向很给子女留面子。
许娇娇微笑着摆摆手,“没事,我就是跟我爸说说话,他声音有点大,你继续工作吧。”
仓管员招呼了她一声,然后身子伸了回去。
“爸,您瞧您自己,每次都这么心急,都不等我把话说完。”许娇娇就跟哄孩子一样轻声细语,“要是听完了,您觉得我说的没道理,就当我从来没提过,这样行不行?”
许顺来傲娇的哼了一声,许娇娇知道他这是要听自己提纺织厂的理由了。
“爸,让您自己选,您是会选纺织厂还是选食品厂?不用您亲口说,我都知道您一定选纺织厂,那是您工作奋斗了三十几年的地方。如果我有法子让纺织厂重新焕发生机,您想啊,一旦生意好起来了,厂里人手是不是就不够了,是不是就会返聘您这种有技术有经验的老职工回去继续发挥余热啊。”
许顺来暗淡的脸庞瞬间光亮起来,不可否认,他的心此刻被说动了。
“那是当然的,不是我吹,我的技术在厂里怎么也能排到前五。”他自卖自夸道。
许娇娇的办法就是让纺织厂和服装厂这对难兄难弟合作,纺织厂出面料,服装厂出人工,一起做出服装去俄罗斯倾销。
现在离苏联解体已经过去一年多了,苏联重工业非常发达,轻工业却非常落后,几乎没什么轻工业,所以生活日用品和服装在当地非常受欢迎。
只要能运过去,不用下火车就能被蜂拥而来的俄罗斯人一抢而空。
许顺来犹豫了片刻道:“娇娇,去苏联,不,俄罗斯卖服装靠谱吗?”
对他这个只在年轻时因为劳模荣誉有幸去过省城的老工人来说,去外国卖服装听着有点玄乎啊。
许娇娇非常肯定道:“当然靠谱了,当初苏联一解体,就有消息灵通胆子大的人这么干了,我们现在才做都已经落在人后面了。爸,我之前去北京逛过秀水街,那边不仅有中国人一大包一大包批发服装去俄罗斯售卖,还有俄罗斯人大老远过来批发服装运回国。您想啊,要是不赚钱,那些俄罗斯人干嘛千里迢迢来北京呢。”
这是她看到某份报纸上记载着一个著名倒爷从银行贷款,购买八百多车轻工业品去苏联换了四架飞机,然后回国转卖航空公司,从中空手套白狼赚取了一个亿的差价。
突然想到这个法子能暂时拯救纺织厂于泥沼中,至于以后,就听天由命吧,如果纺织厂领导能抓住这个机遇,趁机转型,纺织厂就能继续经营下去。
要是别人说,许顺来不一定会相信,但女儿说的不一样,看她做的这一桩桩事情,说明什么,说明她有做生意的天赋。
现在她又说得有理有据,许顺来琢磨来琢磨去,还是拿不定主意。
毕竟这事方方面面涉及太多,纺织厂从建成到现在都还没做过一宗跨国交易。
要是行不通,还不如不提,免得自寻烦恼。给人希望又落空,不如一开始就没有希望,那样心里还会好受些。
“爸,您慢慢想,不着急,等想好再决定是否跟领导汇报这个方法。”许娇娇见他犹豫不决,又体贴道:“对了,还有一点,俄罗斯人体型普遍比我们高大,这点一定要跟服装厂说清楚。不然等做出一批衣服运过去,人家根本穿不了,那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和精力了。”
许顺来挥挥手,打发许娇娇,“行了,我都知道了,你快回办公室,我自己好好再想想。”
这天下午回去,许顺来一直神不思属,晚饭都没吃几口,新闻联播也不看了,就躺床上去了。
王菊香看了眼里屋,就压低声音问许伟杰,“你爸今天是怎么了,厂里有发生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