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翊隔着纱幔对肃王爷拱手一礼:“王爷莫怪,只是您贵人事忙,想见您一面着实不容易,只能寻到这来。”
肃王爷闻言眯起眼来,盯着那模糊的身影半晌,披了衣裳,撩开床幔,踩着鞋下了榻。
纱幔一起一落间,榻上旖旎的风光展漏无疑。
陆翊移开眼,他看向屋外的永嘉,朝她招了招手。
肃王爷系好腰带,他臭着脸打量着陆翊,脑海中着实想不起与他这张脸有关的记忆,他在陆翊身上打量一番,待瞧见他腰间的佩剑时,停了停,琢磨起来。
永嘉低着头走进来,贴着陆翊的身后站着。
肃王爷在桌前坐下,兀自斟了杯冷茶,喝下一杯,他瞧着陆翊,似笑非笑:“本王活了这么大岁数,倒是第一次被这么找上门。”
陆翊闻言,连忙低头一礼:“王爷莫怪,实在是人命关天,不得已为之。”
“人命关天?”肃王爷疑惑皱眉。
陆翊点了点头,随后移开身子,站在他背后的永嘉上前一步,抬起头来。
永嘉看着肃王爷,低身一礼:“王叔。”
肃王爷瞧到永嘉,整个身子一震,手握的茶盏差点没摔了,看着永嘉,他瞬间明白是为了什么事。
肃王爷的脸当即沉下来:“永嘉,你这是做什么?追到这来,穿成这样,还要不要体面了!”
永嘉听着肃王爷的骂,并未解释,反倒直接跪下:“王叔恕罪,永嘉也是真的没有办法了…母妃病重,急需还魂丹救命,求王叔可怜,救救母妃,您的大恩,永嘉会一直记得,日后必定报答。”
肃王爷见着下跪的永嘉,口中训斥的话一顿,他缓了缓,深叹一声:“永嘉,王叔这没有还魂丹。”
永嘉闻言一愣:“可是…可是我听父皇说过,皇爷爷将还魂丹赐给了您呀。”
肃王爷听了,抿了抿嘴唇,他瞧着地上的永嘉,又看了看同她前来的陆翊,想着她们今日这番阵仗,索性将话直说:“孩子啊,并非王叔不帮你,只是这药若是旁人用,王叔大可不必折你面子,可这药你是要给你母妃吃的…你别为难王叔,王叔活了大半辈子,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只想安稳过日子,给子孙后来留点福荫,日后真入了土,也好闭眼,快起来吧。”肃王说完,亲自将永嘉从地上扶起来:“回去吧。”
陆翊陪着永嘉离开教坊司,他跟在她身后,见她失魂落魄的背影,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今日肃王爷的话,他并没有听得太明白,为何这药淑太妃就吃不得呢。
前面的永嘉忽然停住脚步,她转头看向陆翊,似乎想笑一笑,唇角却勾不起一丝弧度:“多谢陆将军,我想自己走走。”
陆翊听了有些迟疑,他想了想,最终点头:“那殿下自己小心些。”
陆翊看着永嘉牵马走远的背影,停了停脚步,再次折返教坊司。
***
午后的天,蓦然间就阴了。
永嘉回到行宫,陈尚宫期待的迎上来,待瞧见永嘉的面色,连忙将口中想问的话咽下去,她扶着永嘉发冷的身子回到房内,心疼的说道:“殿下快歇一歇,您昨晚一夜未睡,再这样下去,身子要完了。”
陈尚宫将永嘉扶到房内,想着去倒杯热茶,她才一转身,便被永嘉从后拉住。
陈尚宫疑惑转头,见永嘉僵坐在床榻上,低垂着头,二人这般姿势许久,陈尚宫终听见永嘉开口。
“尚宫,替我更衣,我要进宫。”
第5章夜雨(增修)
沈邵下了早朝,乘辇返回御门,路上忽想起什么来,转头问身边的王然:“她可求到药了?”
御前首领太监王然听到问,忙上前两步靠近龙辇,仰头答:“已经好几日了…长公主连肃王府的门都没进去。”
沈邵听了,再没说什么。
王然暗暗打量沈邵的面色,未瞧出什么变化,以为此事揭过,却不想快到御门时,沈邵突然开口,要去库房走一趟,王然先是一愣,后忙命人调头。
沈邵亲自去了库房,将还魂丹寻出来。
王然规矩立在沈邵身后,见他站在窗前,手握着还魂丹出神,不禁开口:“陛下是想…将这药赐给长公主吗?”
王然话刚出口,便听沈邵冷笑一声,侧过头瞧了他一眼。
光透过窗纸打在沈邵身上,他半张脸逆在阴影里,王然看见沈邵瞥看来的目光,顿时周身一紧,心底打鼓。
“啪”的一声响,震在王然耳里,吓得他身子暗暗一抖。
沈邵将手中的药匣收合上,单手握着,背在身后,离开了库房。
***
永嘉乘马车抵达皇宫时已至下午,天色雾霭,御门下的石阶不知何时洒了水,结了层薄薄的霜。
永嘉在殿外求见沈邵。
王然走进去又很快出来,对永嘉一礼:“殿下请回吧,陛下不见。”
似乎是意料中的结果,永嘉低垂着眉眼,闻言什么都没说,只提起裙摆,直身跪了下去。
王然见此,摇头叹了口气。
他现下其实心里也有点糊涂,按理说陛下是绝不会将药给淑太妃的,可为何今日晌午又亲自跑去库房将药取了出来呢。
永嘉在御门外跪到日落,后来殿内掌起了灯,天际皆黑了,空中无星无月满是阴云,冷风席卷,吹着屋廊下的灯笼‘咯吱咯吱’的作响。
王然又进了一次殿,出来时将永嘉扶起,搀着她慢慢跨过殿前的门槛,看着她走进去,才关上了门。
永嘉腿有些发软,一步一步缓慢的走,进去见前殿无人,便顺着亮朝后殿寻去,穿过略有昏暗的房廊,眼前复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