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乘轿至皇宫西南角的梧桐书院,她带着姜尚宫入内,春日清早阳光清澈,书院内生着十余米高的梧桐树,丛茂连枝的隐蔽下,藏着宫中最高的皕宋楼。
永嘉登至楼上,再次寻得文思皇宫中宫女的名册集录,她仔细与从前抄录的名单对比,并无差错,永嘉将名册放回楼上。
姜尚宫在旁瞧着永嘉落寞的神色,她搀扶着永嘉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殿下别急…咱们总会找到的。”
“尚宫,母妃葬在那种地方,我没办法不急…还有桓儿,他若是知道了,一气之下跑回来,那么多人盯着他,想抓他的把柄,我怕他出事。”
“那奴婢再多寻几个商行帮着找。”
永嘉闻言点头:“下一次,我同你一起去见商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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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嘉从皕宋楼回御门未有多久,忽听殿门外,有熟悉的哭泣声传进来,永嘉站在门内仔细一听,竟是皇后在外求见。
永嘉与姜尚宫诧异对视。
“这…陛下不是今早还在淑华宫用早膳吗?”姜尚宫奇怪开口:“皇后娘娘怎么跑到御门来求见了?”
永嘉也是不解,她先拉着姜尚宫回到内殿:“我只怕皇后求见不成,闯进来,瞧见我,宫里可要热闹了。”
姜尚宫听了,忙跑上前见内殿的门关上,隔着两道门,皇后哭求的声音仍格外清晰。
“陛下,妾身知错了,妾身不该擅自置喙长公主的婚事,白毓辰有罪当罚,妾身不该私心庇护,妾身知道错了陛下,求您见妾身一面吧,妾身愿意向姐姐赔罪,求您见妾身一面吧。”
姜尚宫听得云里雾里,永嘉坐在小榻上,手扶着额头,她没想到这件事过去这么久了,沈邵竟还记着皇后,皇后不顾颜面前来御前哭求,想必是被沈邵冷了太久,撑不住了。
可他昨夜不是摆驾淑华宫了吗,今早御前的人还巴巴的跑到她面前,说沈邵又回了淑华宫用早膳,难道是借口?永嘉深觉可笑。
白毓晚跑到御门求见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沈邵的耳朵里。
弄玉堂内,沈邵的御笔摔在案上,他忙问:“永嘉呢?”
“长公主在殿内…奴才只怕皇后娘娘若执意入殿寻陛下,要是撞见殿下…”
“她不敢,”沈邵挥手,他捏了捏眉心,后悔他昨夜就不该说摆驾淑华宫。
“那…陛下您要回去吗?”王然在旁见沈邵久无举动,试探的开口询问。
沈邵双手撑在案上,低着头沉默半晌,随后站起身:“摆驾。”
永嘉在内殿里听着皇后的嗓子都哭哑了,怀中闷闷的,尤其是听她口中,一句又一句的要给长公主赔罪,心中羞赧,若是白毓晚推开折扇殿门,瞧见住在这里她,不知该是何种心情。
她的确没想到沈邵会罚皇后罚的如此严重,始作俑者是何家,白毓辰可恨可恶也已受了罚,皇后虽有几分强人所难,到底是为了她那不成器的哥哥。
“皇后都跪了这么久,陛下怎么还不回来?”姜尚宫不禁开口,她想起沈邵平日里对永嘉的苛刻,不料他对自己的发妻竟也是如此。
永嘉摇了摇头,这么久,她已将皇后全部请罪的话听了几个来回,她叹了句:“诚言讲,我倒不必皇后屈尊来给我请罪,皇后一直以为自己受罚是因为冒犯了我,可尚宫知道,我在陛下那里哪有这么大面子?皇后是没想明白自己为何受罚。”
“殿下以为如何?”姜尚宫闻言问道。
“陛下当年放着那么多可以牵制军中势力的权臣贵女不娶,娶了家室单纯的皇后为妻是为什么?他是想自己的婚姻单纯,不想自己重蹈父皇的结局,也不想皇后成为第二个文思皇后。”
“皇后若是能看明白,便该让自己家族越简单越好,她自己更不该伸手去管多余的事,沈邵平日待她极好,有文思皇后的前车之鉴,沈邵也绝不会容忍后宫中有人越到皇后头上,夏贵妃便是个例子。”
“沈邵忌惮的不是我的婚事,是大魏长公主的婚事,他罚的不只是白毓辰,而是整个白家,打消他们妄想成为第二个的何家的念头。”
永嘉话落,隐隐听见殿外沙哑的哭求声停了。
沈邵大步从御门外而入,看着殿前皇后跪地的背影,心头更沉,他压着怀中的怒,阔步上前。
白毓晚瞧见沈邵,更是委屈的默默落泪,她模样可怜的望着许久未见的沈邵:“陛下……”
“王然,”沈邵先开口打断皇后:“着人将皇后好生送回去。”
白毓晚闻言,哭湿的小脸一僵,她忙扯住沈邵的衣摆:“陛下,妾身知错了,您原谅妾身好不好?”
沈邵侧眸看向踌躇的王然,王然对上沈邵的目光,连忙上前,好言好语的劝着皇后:“娘娘您先起来,莫要伤着自身…陛下有政务要忙,奴才先送您回宫吧。”
皇后被御前的人送走,沈邵独身站在御门殿外,他盯着紧关的殿门,负手在殿前来来回回转圈,许久,沈邵终于停下脚步,他立在殿门前,深呼了口气,抬手推开殿门,缓步走入。
第57章妥协
沈邵走入内殿,见殿中的主仆二人,一时沉默无话。
永嘉坐在窗下的小榻上,看着沈邵面色沉沉的走进来,今日本该是帝后之间的私事,却被她这个外人从头听至尾,如今面面相觑,想来沈邵心中必定十分尴尬。
沈邵的确是尴尬的,却非皇后跑来失仪丢脸,而是皇后不偏不巧的拆了他的台。
他昨夜与永嘉怄气,故意说去淑华宫过夜,原是想告诉她,后宫的女人千万,自有人等着他临幸,她不珍惜,他也不会在她这一棵树上吊死。今早下了朝原是想回御门的,可一想起昨夜种种,想她几次三番因淑太妃败他的兴致,就打算晾她几日,便又着人传话说,他仍回淑华宫用早膳。
却不想被皇后跑来,哭闹一通,他昨日说的话,全成了笑话。
沈邵走上前,挥手示意姜尚宫退下。
姜尚宫打量着沈邵的面色,一时未动,她转眸望向身畔的永嘉,见永嘉看着自己点头,才低了低身,慢慢退出寝殿。
殿门关合的刹那,沈邵正站在永嘉身前,她身上昨夜穿进宫的那件黑裳,愈发衬得她肌肤如雪,沈邵目光向下,在永嘉的红唇上停留片刻,复去看她的眼睛。
她的眼底,清清明明的,似乎对皇后方才来哭闹的事毫无在意。
沈邵一时纠结,他大可选择只字不提,料想永嘉也绝不会多嘴追问,但……
“昨夜…朕本是要去淑华宫的,临时有些事便去了贵妃宫里。”沈邵轻咳了一声,还是开口了。
永嘉闻言神色微微一动,没想到沈邵开口的第一句竟是这个,她原以为他要警告她,管住嘴,莫将皇后今日在御门失体面的事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