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就在这个陷阱中,越陷越深。
深到自己都不肯醒,宁愿欺骗自己,谢淮舟不是那个抛弃他的人。
所以他低声对谢淮舟说道:“别来找我,不然我会恨你。”
他怕他见到谢淮舟,心就软了。
这是他第一次对谢淮舟说出了“恨”。
这个字把谢淮舟钉在了原地。
他从来没见过谢淮舟这么仓皇失落的表情,不管是六年前要离开他的时候,还是在酒店里与他坦白,谢淮舟身上都有种近乎残忍的冷静,好像这层冷漠已经成了他的本能。
可现在,他这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就让谢淮舟失去了这层保护自己的理性。
他看见谢淮舟眼眶红了,怔怔地看着他,看了许久,才哑着嗓子,说了句,“好。”
顾谨亦知道自己应该走了。
但他却又像被困在了这个爬满绿色藤蔓的长廊里。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自己跟谢淮舟的第一次接吻,那时候谢淮舟还不是这张俊美的脸,但是眼睛和现在一样,有种清冷的漂亮。
他突然笑了笑,像是一瞬间回到了他随心所欲的二十岁。
他踮起脚,给了谢淮舟一个吻。
柔软的嘴唇贴上另外一双微冷的唇,睫毛轻颤,掩盖起所有思绪。
顾谨亦的眼泪从眼眶里掉出来,把两个人的脸都弄湿了。
这是他此生有过最苦涩的吻。
长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却又短得像转瞬即逝。
当微风将藤蔓上的花吹落的时候,他慢慢推开了谢淮舟,谢淮舟不肯松开,他就加重了力道。
最终,谢淮舟的手还是从他的腰上松了下来。
“我要走了。”顾谨亦又对谢淮舟说了一遍。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长廊,走下了台阶。
他还是很瘦,浅玉色的亚麻衬衫柔软的异常,勾勒出他单薄的肩和窄窄的腰。
他走在阳光里,没有再回头看谢淮舟一眼。
谢淮舟站在台阶上,眼睁睁望着顾谨亦坐上了车,悬浮车的车速极快,升入空中车道后,只是眨个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只有被惊动的鸟雀从枝丫上扑腾起翅膀,发出一片啁啾的声音。
谢淮舟站在这夏日的温暖花丛里,被阳光照着,却像被困在了极寒星上一样冷。
其实他早就习惯了等待,从顾谨亦嫁给楚觅云的那天起,他就一直被关在这座名为谢家的牢笼里,牢笼外的灯红酒绿,纵情声色都与他无关,他像被镇压在古寺里的魔,守着心上人的一点旧影,也能支撑下去。
可偏偏,顾谨亦短暂地把他的牢笼打开了。
让他被冻住的心脏又重新跳跃起来,贪恋起了人间的温度。
顾谨亦很快就抵达了港口。
他跟楚小年的目的地是罗塞尔星,他在那里有一栋小别墅,在很热闹的地段。
他不想再回g6星,本来想要带楚小年去稍远一些的星球,但又怕楚小年不适应,最终还是选择了他相对熟悉也繁华的地方。
在他要下车的时候,管家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大概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又没有开口。
管家把一个银色的小箱子递给了顾谨亦。
“顾先生,这是一直为您检查身体的私人医生准备的,前两天您不是做了信息素检测吗,结果不太稳定,所以才会导致发情期不受控制。”
“医生给你配了信息素的缓和药,还有您一直在用的,调理身体的营养剂,请你收下吧。”
顾谨亦没有接。
管家看出他在想什么,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下。
“顾先生,收下吧,这不是什么太珍贵的东西,您也给了我们谢先生提取液,不能算欠人情。”
他假装恳求,“就当给我个面子,不然我怎么交差。”
顾谨亦犹豫了一会儿,接过了这个银色的小箱子。
管家松了口气,又说:“这药物都是我帮您登记过的,可以直接带上飞船。”
他深深看了顾谨亦一眼,他已经是在谢家工作的老人了,从情理上来说,他对谢淮舟其实是存着一丝对晚辈的感情的。
但他最终只是说:“顾先生,保重啊。”
顾谨亦对他笑了笑:“多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港口今天的人流量不算多,顾谨亦走的又是vip通道,很快就到了飞船上他自己单独的休息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