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片脏了。施晏止起身,抽了张纸巾放在桌上,你坐吧。这边风景不错。
他捏着那本书,就这么踏着细碎的黄色夕阳光,走出了咖啡厅。
霁遇愣愣地看着对方的背影,举手之间是淡定从容。
最后的咖啡喝没喝上霁遇全不记得了,他是被李一维半扶着出去的,他以为自己被施晏止的笑迷的晕乎乎,脚底都像是在飘。
实际上,可能是那副眼镜度数不低,霁遇没近视,把自己给戴晕了。
眼镜还了回去,霁遇把那张纸巾揣进了兜里。
车辆驶过海城街头,这条路霁遇没有印象了,只不过街道两侧入目的高楼大厦,足以彰显这座繁华城市的五年来的巨变。
李一维:回国之后有什么计划么?
霁遇:先找个工作吧。
李一维惊奇:你竟然会上班了?我的天,你还是当初那个霁家小少爷吗?
上班怎么了?你歧视打工人?霁遇坦荡道,我在国外还做幼儿园班主任呢。
我哪有。李一维张大了嘴巴,真的假的?是我想的那个幼儿园吗?
霁遇挑眉笑,真的。
李一维顿住,看了他片刻,霁遇比出国前没长高多少,最大的变化在气质。
以前的霁家小少爷,张扬个性,而不是现在这个坐在车厢后座,虽然腿还是放松地挂着,姿态惬意,却是内敛随和的男人。
霁遇出国前大学没毕业,档案落在国内,因此过了好一段艰难的日子。
他没有学历,吃不了苦,没有人脉也没有长辈护持,如果不是后来遇到一个好心的托儿所老板,暂时给了他一份工作,霁遇可能得去干苦力。
后来稳定下来了,他应聘去了一所幼儿园,就这么干到了回国。
李一维说:你的变化真的好大。
霁遇盯着窗外发呆,听到这句话,莫名想到机场见到施晏止,对方的眼神和成熟的男人气质。
李一维抱着手臂看着他,突然说:你该不会还在想刚才的机场?
霁遇回过神:什么?
你果然是在想施晏止!你果然还忘不了他!
霁遇被他震的耳廓发蒙,想起方才在机场的新仇旧恨,气呼呼道:别乱猜这些有的没的,李傻逼。
李一维:
李一维以前也骂过他不少,最开始的那次,是咖啡馆外、霁遇抱着那块干净的纸巾发呆的时候,李一维一脸无语:傻逼,你好傻逼啊。
但是那个时候的霁遇不会听,他追了施晏止一整年。
李一维骂他舔狗,霁遇当时不明白,但觉得不是什么好词,一起打游戏的时候把人揍了一顿。
大概是霁遇这辈子没干过这么有耐心的事,把人追到之后,没能处满一年,就以他出国而告终。
霁遇父亲离世后,他的母亲开始频繁生病,精神方面也出现了问题,霁遇陪同出国治疗。
那个时候施晏止不在锦城,他的大哥结婚,一家人去了大嫂所在的Y县,距离锦城八百多公里。
临走前,霁遇给施晏止打电话,施晏止问他什么时间。
霁遇问他能不能来看他。
施晏止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他说,路上顺利。
这是拒绝了,霁遇握着手机的手收紧,嘴巴动了动,却没说出话。
追了人一整年就够丢脸了,男孩子还哭鼻子,也太丢脸了。
当时的霁遇还没有过完二十岁的生日,家里出了大事,最亲近的家人无法再支持他,而他面前是无比陌生灰蒙的世界。
霁遇哦了一声,便听见手机的忙音。
喜欢好像从最开始的无比热烈,最后归位寂灭的分道扬镳。
霁遇按了按车把手,叹了口气:得了,人要向前看。先填饱肚子,再考虑下一步怎么办。
李一维家里是搞餐饮的,是锦城最大的会所背后的老板,但那不是声色会所,做的都是正经生意。
两人去了李家产业下的一家饭店。
霁遇点的不多,尽量不浪费,他很久没吃华夏菜系,有些怀念,吃的多了点。
吃完饭,霁遇婉拒了李一维和几个老朋友去喝酒的邀请。
以前在锦城,霁遇因为他父亲的关系,是圈子里的朋友的中心,领着一群朋友到处玩,赛车会所等等。
现在不是以前了,不过他倒也没有感觉有多不好意思,只是没必要。
我走去对面打个车。霁遇拿过自己的行李,道,你也别玩太晚了,走了。
李一维感叹地看着他这个老朋友潇洒的走出去三米,又退回来,认真问他:你有现金吗?能不能先借点?
李一维:
霁遇去了银行,取了点现钱,已经是夜晚。
凉风一吹,他清醒了一些,裹紧了身上的外套,沿着整条商业街往前走。
锦城比以前更为繁荣,这条街他以前根本不记得,而如今高楼大厦。走到尽头,霁遇在一幢高高的写字楼停下,眯眼辨认出大门入口处思创两个字。
公司名字不怎么样,门面倒是气派的不得了,喷泉鲜花,包括大门都是气阔敞亮。
霁遇折回去,沿着路走了会儿,便打车去了租房的地方。
地点在生活住宅,小了点,但设施齐全,交通方便。霁遇将新被子拿出来铺上,去洗了个澡,李一维应该是叫人提前买好了生活用品,倒还挺周到。
霁遇难得觉得他这朋友交的挺值。
因为折腾了一天,霁遇睡得早,但没过多久,他被隔壁吵醒了。
房间安静下来,隔壁的声音就显得清晰许多。
霁遇是个成年人,虽然没实践但也看过片,登时听出来那声音是什么。
他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面色复杂地下床,边喝水边给李一维发消息:房子怎么找的?
满意不,哥?李一维没睡,直接发了条语音来,我托助理找的,是不是满足了你的,价钱合适、地段要好的需求?
霁遇:
虽然拜托李一维挑的房子,租金都是他自己出的。霁遇没有在自己是成年人完全独立的情况下、还让朋友垫付自己的支出的习惯。
锦城的房价不便宜,霁遇手头能用的存款不多,又不会开车,平日方便出行,所以挑选地段好的。
但是没想到
喝完水,霁遇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了,他又挠了挠自己的头发。
这么晚了怎么还能这么有精力?
有病吗?这个事怎么能干这么久?
思创集团一楼。
彭向荣根据指示牌一路走到等候室,里面已经有不少求职的年轻人,他一眼望见角落里神色困倦、面容熟悉的男人。
正是昨晚没睡好、顶着黑眼圈的霁遇。
他打了个哈欠,看到彭向荣走过来坐在自己旁边,惊讶道:霁哥,太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