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批西夏兵扑来,李现左右飞速看下身边战阵安下心来,身后突然传来吼声:
“杀!如墙而进!有进无退!”
“嚯!”山呼海啸般的应和声传来,空气仿佛在这整齐的呼应声中被劈裂开来,要推进了,挥刀,斜指残阳,鼓声陡然暴起,数百步外的中军大旗首先如通红的枪头,突破重重西夏人的防御缓缓向前,无数宋兵长枪手手持长枪随着战阵呐喊着奋力冲杀,西夏人终于顶不住了!
西夏人本来就是被半渡而击,再加上刘平安排麾下神位都头卢政帅200强弩手伏兵杀出,本来战阵就已经紧绷的如同一根笔直的细线一般,预备队的杀出宣告了渡河而来的西夏兵的结局。
在鼓点和都头的指挥声中,李现也不知道到底挥了多少下,只知道和身边的袍泽保持战阵,如墙而进的观点已经深深的刻在刀斧手的骨子里,北宋因为辽国和西夏的双重威胁,再加上缺乏养马地,所以将步兵战术发挥到了极致,以至于后来金兵侵宋的时候,王牌重骑兵“铁浮屠”竟然被岳飞的重甲步兵所制,真正创造了战争史上的奇迹。终于眼前突然开阔,地面也松软了很多,前方已经没有站立的西夏人了,残存的西夏步兵正涉水逃往对岸的中军大阵,李现松了口气暗道一声侥幸,终于赢了!
“大宋威武!”
“威武…”“威武…”“万胜…”欢呼声不绝于耳,更有很多宋兵已经开始砍起西夏步兵的头颅来了,毕竟战前鄜延、环庆副都部署副总管刘平曾许诺,斩一级赏钱一贯,不少都头、指挥都让自己麾下的亲兵带着敌首去中军要赏钱了。
望着渐渐黑沉下去的天色和一片喧闹如同庙会般的战场,李现顾不得身份低微,匆匆冲着都头张义行礼到:“张头,卑职有话分说。”
“说。”张义虽然没有直接冲在最前,但是从战阵间隙的漏网之鱼都需自己和几个亲兵处理,也是全身血淋淋的如同从修罗场上回魂的杀神一般,身为刀斧手无需自己去砍敌军头颅,谁也不敢短了大宋超级精锐步兵的功劳,所以正坐在两具尸体堆成的喘气。
“张头,”李现抱着长刀蹲到张义身边低声说道,“天要黑了,周边全是山头,对岸西夏大阵未乱,我军骑兵刚才突击是伤亡不小,这要是西贼安排了伏兵趁夜杀出来,凶多吉少啊!”
“这一群群的割头当割菜去卖钱了,连军阵都乱了,张头这仗还没赢呢…”
张义斜了李现一眼,心想这小子刚才那怂样,这会逼逼叨的什么劲,相公们难道不知道这道理?
宋代武人地位低下,以粗鄙为荣,很多基层军官只知杀敌,在军略上一窍不通,再加上大的战役都是没有军事经验的文人总指挥,所以想要宋朝的军事胜利从太宗后就已经屈指可数了,就像三川口战役,宋军此时军势本已经占优,硬生生被坑成一场惨败。
“就你能,逼逼叨逼逼叨的,怎么,退兵就如你所愿了吗,相公们不知道接着怎么打?西夏人是比我们多,可我们的甲好、兵器好,你自己看看周围这些个西贼都穿的什么?”张义没有说错,周边的西夏尸体绝大部分只有轻甲和皮甲,就算有铁甲也是简陋,再看看自己…李现知道想要说服别人相信西夏人有重骑兵很难,再加上前世已经做了很久的领导,只觉得自己的好心被狗吃了,浑身像吃了苍蝇般难受,脸上一阵阵红白,奈何自己还是个小兵,都头要是拿捏之前自己犯浑的事儿,当场斩了自己都有可能。
可是自己明明知道接下来的悲剧即将发生,纠结着不知怎么办才好。
张义挺觉得暗暗得意,他也并不是故意如此,只是之前李现的反应惹了自己不快,真要是刀斧手临阵而逃,等回了汴梁还不被身边的同僚耻笑,所以有心想要再鞭笞鞭笞李现,正要开口突然听到马蹄声从左方中军处传来,转瞬一个亲兵打扮的传令兵策马喊道:
“天色已黑,各部兵马重整军阵,谨防西夏伏兵,各部所得首级无需送往中军,待战后一一记功封赏……”
李现心中一安,张义脸上一滞,看了看身边的李现,站起身来扯起嗓门吼道:
“重整军阵!”转瞬间同样的吼声从四面八方此起彼伏,巨大的军阵又如同机器一般缓缓齐整起来…
西南处三里外一处山坳,范围一里多阔,俱是西夏人兵甲,三千余骑西夏骑兵顶盔披甲,连战马都被冷锻铁甲包裹的严严实实,打头一名将领打扮的西夏骑兵扣下头盔,高举骑枪用晦涩难懂的鸟语哇哇几声,身后黑压压骑兵连声呼应斜举骑枪,整个骑阵如同一块移动的黑色铁块起伏移动起来,转眼间就已冲出山坳,这就是西夏步兵渡河时迂回侧后的西夏精锐重骑兵——铁鹞子!
残阳带着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在了地平线上,三川口的万余宋军尤不知情,等听到隆隆马蹄声从侧后响起时,所有人都被惊得讶然无声,命运的车轮载着死亡和绝望滚滚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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