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性如此,也怪不得会因为顾行知无端受过,一辈子都不快意。
迟音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想到了顾行知,下意识心头一跳,揉着孩子的手一顿,猛地转过身,打量了吕谦好久,才表情复杂道:三皇弟这件事,我不在意他,就这么算了,但是有一事你一定得答应我。
什么事?吕谦眉头一敛,清雅秀致的脸上闪过一丝凝重。他挥了挥手,那宫人忙带着三皇子退了出去,只留下了他俩。
自古红颜多薄命,万千世相皆浮华。纷繁世间,最是不能迷了眼。若是遇到聪明漂亮玲珑剔透还善解人意的人,合该远远避开的好。该知道,有些人最是衣冠楚楚,斯文败类。你风尘物外不知人心险恶,又心慈手软,别人待你一分,你就要回别人十分,上了这种人的当,待到穷形极相时候,免不了会受他拖累。
洗耳恭听以为要听到什么大事的吕谦:
殿下是在说谁?吕谦眼神带着探究,眉头一挑,略抬了抬下巴。
没在说谁。迟音尴尬地咳了一声,摸摸鼻子干巴巴道。冷淡清虚最难做,你既如此我便给你提个醒。省得日后别人看你在我身边觉得有利可图过来引你上当。
哪里能告诉他是在说谁。不说他不知道迟音与顾行知何时有的纠葛,即便是有,也不能如此直白。
迟音瞥了眼探究的吕谦,只能在心里无奈叹了口气。这事他不好管。
上辈子吕谦和顾行知相识于微末,顾行知入京之前便是江南出了名的才子,和吕谦一见如故谁也说不了什么。都说文人惺惺相惜,他俩当年同进同出,不知道让多少人艳羡。
谁都觉得顾行知运气好,能背靠安国公吕谦,不说飞黄腾达至少也能富贵加身。
可谁知道这顾行知是个城府极深的。这人长袖善舞,入了官场便有如神助,简直是一飞冲天。
却不是靠着对迟音忠心耿耿的吕谦,而是那最炙手可热的摄政王沈明河。
摄政王沈明河行事乖张,最是任意恣睢,行事从来都是只凭自己心意。朝堂上下不少人对他敢怒不敢言。顾行知对他投诚,自然免不了被人暗地唾骂。
因为他,吕谦在自己身边不知道明里暗里受了多少排挤。保皇派本就式微,可一个个的能在沈明河压力下为迟音卖命的,哪个不是铮铮铁骨,最是看不上左右逢源的墙头草,更是见不得吕谦这等和沈派一流同流合污之人。
其中遭受的委屈可想而知。
不过沈明河在的时候他迟音的人胳膊拧不过大腿,那群文人也只敢逞逞口舌之快,并不敢对堂堂安国公如何。
只是这浮华流水转头空,再厉害的人,也有跌落谷底的时候。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沈明河死前沈家动乱,顾行知野心勃勃想浑水摸鱼,结果和沈家鱼死网破,自是两败俱伤。沈明河丢了命,顾行知入了狱。
如若不是这样,迟音也不会渔翁得利,那么容易就将沈家连根拔起。
人啊,身死道消,人走茶凉,本是常态。唯有吕谦这死脑筋,像是中了那顾行知的毒,一门心思撞南墙。
哪怕顾行知身死狱中,哪怕因为这人他被指着脊梁骂,也要四处为顾行知奔走,彻查有关顾行知的旧案。
若不是后来自己掌权挺了腰杆,朝中顾忌着自己和吕谦的关系,吕谦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
迟音很后悔,若是自己当年有魄力力排众议重用吕谦,是不是就没人敢因为顾行知而欺负他。
后来迟音想通了,顾行知这人是吕谦的劫,他表哥如此重情重义,哪怕自个儿重用他,吕谦也会为顾行知豁出一切。
像顾行知这样毁人不倦的人,迟音打心底里厌恶。
这辈子,如有机会,他定要让吕谦和顾行知分道扬镳!哪怕不择手段,落井下石。
第9章忽悠(捉虫)
若是说到聪明漂亮玲珑剔透还善解人意的人,今日我还真遇到一个,那人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劝得三王退兵,转身回来还帮我进宫来找你。殿下,您这么告诫我,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吕谦那一双和迟音相似的桃花眼微微眯着,眼尾一挑,让人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精明。
那人是谁?迟音心里一凛,颤颤巍巍地小心问道。捂着心口脸上凄惶,下意识就觉得有些不妙。
那人叫顾行知,苏州人士,当年咱们在白云书院和他有过一面之缘。这几年他在江南名声煊赫,我早就再想见见他,却没想到在这样的情景下遇到了。
你,你,你。迟音心道果然是他,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面上还得收敛收敛,咬着牙,冷笑着道:他人在苏州,怎么刚巧在这关头来了这儿?还劝退三王?他哪里来的本事和目的?且还好心帮你?这个人来路蹊跷,到底怀着什么心思咱们都不知道,你可要多加小心。
这也是我想来问您的,殿下。今日你在乾清宫里选了沈明河。刚好,也是沈明河的人救了驾。还刚好,其他三王入不得城,唯他在宫里。这三个刚好凑在了一起,殿下,您可否为谦解惑,这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在怀疑本宫?迟音愣了一瞬,片刻便反应过来,掀起眼皮看了眼他,板着脸,带着威严的清冷神色。
臣不敢,殿下不必紧张。吕谦深深望着他,脸上摆满了凝重认真。只是这一切太过巧合,殿下。一切皆已成定局,臣自知改变不了什么,只是臣想问问,这当前局面里,在您预料里成了几分?您这么帮他,又在沈明河那里,得了多少允诺。
成了十分,并无半分允诺。迟音毫不愧怍,甩了把袖子,理直气壮极了。
丝毫不把自己的倒贴当回事。
所以说,一切,您本来都预料到了。只是这只是您的一厢情愿,沈明河并未来找过您?吕谦深吸口气,死死盯着迟音,有些不可思议问道。
是这样。迟音声音沉沉,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小心回道。怎么听起来那么像倒贴呢?
饶是再没脸没皮,迟音也听出了吕谦话里的绝望。颇有些心疼地望了他一眼,心里纠结自己要不要告诉他,以后还要持续倒贴这回事。
既是如此,那又为何这般?您可知,您在乾清宫的一番作为让他赢了多少?那是多少人奢望一辈子,哪怕穷极一生都不敢想象的?
大权君授,师出有名。有了迟音在乾清宫的作为,往后无论是谁都不能再置喙他沈明河。哪怕他跟其他三王一样野心勃勃图谋不轨。除非他日后真的行那谋反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