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第17章处境

迟音出奉天殿门的时候把王小五带上了。王小五这等祸害能遗千年,即便沈明河要杀了他,也不差这一会儿。

出来的时候吕谦还在。迟音隔着宫人匆匆看了一眼。想要交代吕谦的东西太多,奈何没有时间,上撵前只得喊一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日日子重大,承天门进不去,你也得去看看为朕祈福。

听见了的吕谦踉跄了一下,被人勉强扶住,扬起头来,那张俊秀的脸连一丝血色都没了。

迟音心里忐忑,恋恋不舍地望着他,还没上去就看到沈信慢悠悠走过来。尖削的下巴微微昂着,志得意满极了。

还记得我之前与你说过的吗?你护不住你的人。

你说护不住,朕就护不住了?迟音冷眼瞧着他,不给他好脸色道。

怎么前些日子被关在乾清宫里还没待够?这么些天了,怎么还没开窍?

这不是出来了吗?迟音撇撇嘴,就是不想看到他那小人得志的样子。

若不是今日非你不可,你以为你能出来?高兴着吧,说不定,过了今日你便能认清楚,你不过是关在笼里的一只鸟。不过是用来逗弄着玩的。沈信走近他,贴在他耳边,嘴角一勾,不怀好意道。

逗弄朕玩?沈明河知道你有这胆子吗?迟音皱了皱眉,白了他一眼,轻蔑道:不过是一条养不熟的狗,你以为你有多大能耐?

我有多大能耐跟你没什么关系。沈信今儿罕见没生气,挑了挑眉,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让我猜猜,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胜券在握的样子,莫不是打着一会儿受百官朝拜之时,赦免百官的主意?不会真是这样吧?

是又如何?迟音深吸口气又吐出来。狠狠盯着沈信,发出一声鼻音来。

我就知道。沈信突然笑了。轻哼一声,蓦地语气一转,森森道:皇上与咱们摄政王相处儿时间不长,怕是不知道我们摄政王。最是见不得别人拿道义威风压他。你以为你一会儿在承天门上下令,就能救陈怀恒的命?你是谁?

迟音听得呼吸一窒,脸一瞬间就沉了,就那么呆愣在原地,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眨了眨眼,喃喃道。换而言之,陈怀恒今日必死无疑是吗?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这件事朕早就已经知道了。迟音突然转过身去,紧握着拳头,高昂着头,那张欺霜赛雪的脸挂着愠怒,带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老成,半眯着眼,冷声道:你们都知道,摄政王最是离经叛道藐视皇权,哪怕朕言之凿凿,也抵不过他轻描淡写当着群臣的面说一句不愿对吗?你们也不怕天下人骂他狼子野心,对他口诛笔伐是吗?

你们都知道,却都不出声,只想看着他作茧自缚,等着他自己作死。到底有多少人想要坐收渔翁之利,暗搓搓地准备落井下石?

迟音有些哽咽,心想沈明河这人到底是多招人讨厌才会里外被嫌弃。幸亏他身在曹营心在汉,不过与他们虚与委蛇罢了。不然就冲今日沈信提前过来拆他老底的行径,沈明河迟早腹背受敌被他们坑死。

迟音越想越不值,索性把心一横,继续骂道:亏得这人这么有种,明面上风头无两,却不过是你们恶心行径后面被骂的活靶子,一颗被你们利用的棋子。即便这些肮脏的事情他愿意揽在自己身上,即使他全不在意,可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不过一个狗仗人势,只会偷偷在旁边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东西,你又凭什么在朕面前乱吠?

不过强弩之末,希望皇上一会儿还能这般中气十足。许是他嚷嚷太大声了,沈信脸色一白,哼一声才急匆匆走了。

留下迟音在原地,急促地喘着气。

这就是那些沈明河宁愿自毁名声也要跟他们玉石俱焚的渣滓。他苦心隐忍那么多年,甘当祸国殃民的奸臣也要把他们连根拔起的小人们。

果然恶心。

他终于明白了沈明河想要做什么了。

沈明河不能救也救不了陈怀恒,哪怕他也不想让陈怀恒死。可虽然救不了,却也不能浪费迟音大赦天下的机会。

毕竟,若不出意外,迟音能力有限,他也只有大赦天下这一条路能走下去。

哪怕沈明河知道自己不会答应。

正是不会答应,所以他才想要迟音提出来。不是为了救陈怀恒,而是单纯为了让世人知道他就是个祸乱朝纲的奸佞,他就是想做一个被天下人攻诘的活靶子。

然后像前世那样,慨然去死,甚至不等他来处置。

不得不说,沈明河这一步走得妙极。沈家以为他这一出是为了故意落他堂堂新皇的面子,是给他迟音的下马威。只有沈明河自己心里门儿清,他这是故意招风树敌,顺便拉沈家下水,让他们和自己一样慢慢变成众矢之的。

迟音不知道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登上了撵车去的承天门,再一步步走到沈明河的跟前。沈明河没有看他,坐在给他特设的位子上,笔挺着脊背。哪怕这样的场合也没穿朝服,只素裹了一身缂丝暗纹的白衣,端庄又放肆。

迟音便也不说话,待到也坐定了,才发觉顾行知一身紫袍立在首位,金紫锦袍,好不倜傥。身后是低垂着头,唯唯诺诺的田方时。田方时已经是翰林之首了,那顾行知是什么身份。他凭什么?气得他忙逡巡了一遍百官,果然没看到吕谦的影子,不由得冷笑道:朕怎么不记得,顾大人能穿紫袍站在首位?

从今往后记着吧。最近随手擢的。沈明河气定神闲的,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一样。

三品的官,你说擢就擢?迟音拧着眉,勉力抑制住心里想把沈明河掐死的冲动。

上辈子顾行知被沈明河轻轻一指就青云直上了。三品的大理寺少卿沈明河说给就给,恨不得别人说他以貌取人,专门喜欢好看的。一点都不顾忌自己的名声。这辈子倒好,他前面好不容易才让他名正言顺地当了摄政王,他后边就毫不吝惜地毁自己的名声。

罢了罢了。这人就不是当忠臣的命。

谁说三品了?沈明河似笑非笑看着他,施施然道。从一品的少师,兼任大理寺卿。顾先生学识渊博,本王特意提上来教导你的。

那朕可真是谢谢您了。迟音咬着牙,只觉得肺腑都被他气出血了。

竟然是从一品的少师,沈明河简直就是儿戏!那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位,沈明河就这么给了顾行知!真是两个狗男男!

吉时的时鼓被礼官敲响。众人的心一凛,皆等着叩拜迟音。

迟音今日被沈明河气了不知道多少遍,脸色自是不好。一身庄重的衮服映衬着越发苍白的小脸,更显得孱弱可怜。可他目光如炬,那怕面对的是这等场面也毫无怯意。

沈明河终是站了起来,在众人朝拜之时,抬头望去。待到迟音跟着礼官的提示,一步步坐上那位置的时候才露了个宛然的笑。太阳破云而出,映着他那张光风霁月的脸,清泠静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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