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可以。顾行知听到吕谦说话倒是一愣,眼睁睁看着吕谦拉住迟音,直接进了屋,利索关上了门。
院里突然转为寂静,风声萧索,吹动一地枯黄落叶。
顾行知拧着眉毛,垂着脸。回想起吕谦决绝进屋的那一刻,总觉得有一种即将被算计的凄凉萧瑟,遍地生秋的悲伤。
不对啊,明明这条件。可是自己先提出来的。
门里,迟音紧紧拽着吕谦袖子,还没有思考该怎么表明态度,便听到吕谦沉谨着脸干脆说道:不需要假惺惺,臣知道你在挣扎。毕竟顾行知给的太多了。
迟音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为自己刚才的思想斗争感到羞愧。这可是他的亲亲表哥,他怎么能够跌入顾行知的诡计陷阱,竟然真的想要做那丧尽天良的事情呢。
虽然挣扎,但尚有良知。哥,你放心我不会卖了你的。迟音虎着脸痛心疾首表忠心。可还没说完便就被吕谦打断了。
你觉得摄政王方才说的是何意?吕谦没说自己的想法反而问起了沈明河的意思。
能有何意?他能有何意!迟音听到了摄政王三个字,有些不虞。生怕沈明河一个利欲熏心,就把吕谦便宜卖了,一甩袖子,怒道:你放心,你若是不想答应,即便是他答应了,朕也不会点头。更不用说会为难你亦或责怪你。这江山社稷跟你何干?需要到将你送出去的地步了?退一万步讲,难道没有顾行知就一定不行了?这人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皇上,臣觉得你搞错了。吕谦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才坦然道。臣和他是两情相悦,更是相交莫逆。即便他不这样提出来,臣也会答应他的。
所以你不用在意,臣不会介怀你毫不留情地把臣卖个好价钱的。吕谦假笑着,垂眸看着他,直白道。
那咱们还不赶紧出去答应?迟音激动得声音都在打颤。从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表哥是一个多么善解人意体贴入微的人。
急什么?吕谦淡定极了,清润的眼里满是热忱的算计。思索一会儿才幽幽叹道。而今待价而沽的可是臣。千载难逢的机会,可能过了此次,就再也没有了。
那你想如何?迟音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觉得他表哥现在的脑子有点过于清楚了。
不想如何。吕谦嘴上坚决,面上却有些露怯。他两年未与臣见面,连个消息都没给臣递一个。走的时候又伤心欲绝,恨臣和摄政王联手把他赶出去。而今回来,却如此诚挚。让臣难免有些害怕。
害怕什么?迟音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果然人不能做亏心事,饶是皎然如月,光风霁月的安国公也会因此而心虚。
害怕臣和他结为连理之后,他关上门来报复臣。到时候臣逃不开,躲不掉,从此只能任他磋磨。士可杀不可辱,若真的如此,臣倒不如死了算了!吕谦似乎已经自觉带入到自己想象的画面里了,咬着牙切着齿,一脸悲愤。
那要不然咱们别答应了,生命最可贵。你是谢家宝树,芝兰玉树。家世、样貌、人品、学识,样样都有。少了他一个,后面还有千千万个为你折腰!迟音吓得舌头打颤,觉得吕谦说的也没错。
那人睚眦必报。别人伤他一分,他必然要回敬三分。两年前吕谦和沈明河狠狠捅他的那一刀,还没还呢。这要真的婉转成雠,他这次回来就是蓄意报复的,那岂不是将自家表哥往火坑里推?
不。臣要答应。吕谦高昂着头颅,紧紧捏着自己的拳头,眼睛晶亮。曾与他相识于微末,逢于末路。一路走来何其艰难。而今有一个光明正大和他相伴的理由,臣为何不答应?哪怕他对臣心怀芥蒂,可皇上,爱就是爱,这做不得假。顾行知是真的心悦臣。
所以?你到底想怎么样嘛?迟音在心里叹了口气。忽觉自己里外不是人。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男人心也不遑多让。
所以,皇上,臣得让您帮帮忙。吕谦意味深长道。臣不愿意嫁过去,臣要让他嫁过来。
哐当一声,房门被狠狠拉开。迟音扭着脖子走出去,气急败坏道:此事休要再提!你是朕表哥,朕是你表弟。堂堂安国公受此折辱,朕若是真的答应了,日后怎见列祖列宗?吕谦你不要鬼迷心窍!
皇上。于公,顾行知乃国之重器,此乃重社稷之两全之法,万无折辱臣之意思。于私,他对臣恩深义重,臣对他心有所属。两相情愿,琴瑟合韵,二体一心。您破臣姻缘,可莫怪臣日后与您反目生怨。
迟音被他毫不愧怍的话呛得眼角狠狠一抽,吓得嘴巴直哆嗦。
演过了啊兄弟!怎说得如此肉麻决绝。
你,你简直,简直荒唐可笑。迟音借着这哆嗦劲儿抓紧时间念词。脑门一抽一抽的,像是被气坏了。
割鼻伤脸,你才荒唐。吕谦同样哽着脖子,义愤填膺,白皙的脸因为激动憋得通红。
风声鹤唳,院里一直站着的两看客似乎是忘记了反应。迟音眼角快速一扫,只见两人僵着身子,抿着嘴,没一个想要说话的意思。
迟音心里暗骂沈明河不识趣,怎就不帮忙搭个腔。只能自己硬着头皮扯着嗓子,愤怒喊道:无论如何,让你下嫁于他。你别想。你这辈子都别想!你到底还记不记得你是安国公?
下嫁又何妨?吕谦突然别过头来,眼角通红,哽咽道。皇上,臣没想到,臣含辛茹苦护您那么多年,在您心里,面子竟不如臣之欢欣美满重要。不过是区区名声,您竟为此,为此,
吕谦吸了吸鼻子,蜷着背,有些泣不成声。看起来悲痛欲绝。
连迟音都心软了。觉得大概演技不好的是自己。正要组织语言,把这戏接下去,就听见顾行知开了口。
其实。若要是为了名声,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顾行知望着迟音,估计看这戏实在是有些勉强,只能青白着脸道。
俄而转头,神色一变,眉宇一轩,对吕谦诚挚道:你方才的那些话能说出口,我就很欢欣了。可皇上所说的,也是对你一片心意,怕你堂堂安国公,还是七尺男儿,下嫁于我,被人嘲笑。你知我一向对这些浮名虚誉毫不在意。你若是答应我,那换成我进你这安国公府也是无妨的。
!迟音激动得捏紧了拳头,狠狠咬着唇才勉强维持住了泰山压顶而不崩表情。然后将拳头抵在嘴边,轻咳了一声。刚想说甚好,咱们成交。就被吕谦把话头抢了过去。
什么浮名虚誉?多少人被这蜗角虚名压得抬不起头来?你当真愿意为我至此?吕谦期期艾艾,不断抖动着肩膀,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崩溃。
当然。莫说这等事情。即便是心,我也能剖开了给你。顾行知眼里灼灼,欢欣道。说完似乎才觉得不妥,才谦然道。若是你想要的话。
我自然不会想要你做这种事。吕谦笑笑安抚他。猛地深吸口气,跟他继续道:不过,你可能容我借你之名,做一件其他的事?
自然。顾行知扬起嘴角。
就在那一刻,迟音心里的喜悦诡异地湮灭无踪了。看着吕谦那郑重决绝的表情,看顾行知那满足了卑微要求后的欢欣表情。突觉不妙,心里一凉。
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吕谦转身对着沈明河道:摄政王,您也听到了。臣与顾行知之间再无隔阂嫌怨。往日您拿捏住他,臣不怪您。只而今,您若是再想用臣拿捏他,就得问问臣到底答应不答应了。
你想如何?沈明河从迟音出来时就站在那里,待到平静看完这一出儿,才望了眼迟音,抿着唇道。但说无妨。
既如此。吕谦突然闭上了眼睛。突然撩起衣摆,直直跪在迟音面前,坚定道:这亲臣结可以。但臣有一个要求。皇上若是不答应,臣,哪怕抛了这一身所有,也要带着顾行知离开。天涯海角,无论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