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莲·金一想到刚才阿斯兰德说她的信息素令他恶心,就气的发疯,更想对眼前的未成年人拳打脚踢。
不论李欧是什么身份,不论他和阿斯兰德是什么关系,仅仅阿斯兰德救了他,将他宝贝一般的抱上船,还不允许其他人接近,独自照料了那么久已经足够让她崩溃了。
但每当她攥起拳头,想要对眼前的人做点什么,一旦靠近,她就会闻到那种冰凉的气味,伴随心脏缓慢的收缩,胃部好像沉了一块石头,对做什么都不是很有兴趣了,甚至还有想要当场哭泣的感觉。
她到底是怎么了?!
沃尔的副官带着他的两名族裔,面无表情的守在门口。
隔着三条走廊的环形阶梯之下,就是哀叫的平民,但他觉得这里已经足够安静了。
身后的门内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无所谓,他只关心不让任何人进去这间最好的贵族套房,这样告诉所有人,这艘难民船上的最高长官,享有最优厚待遇的,依旧是沃尔·金。
无论再如何吵闹,他都漠不关心,直到四周忽然寂静的可怕。
去看看怎么回事?副官立即命令自己的族裔。
族裔放轻脚步跑向走廊的尽头,很快消失在了那里。
十几秒钟后,副官和他剩下的族裔,都看到刚离开不久的人,从拐角处倒退着走了回来。
副官一手藏在身后,已经摸到了自己的近战武器,在上面附着了一缕强健的精神力。
但下一秒,他的所有动作都凝固了,他脸色变得苍白而手足无措,宛如一个面对可怕家长的孩童。
将他的族裔生生逼回来的,是一队几乎悄无声息的士兵。他们身上穿着厚重的防护服,各个训练有素,面容冷峻,走在他们前面的,是一名格外挺拔,身量比自己最为高大的下属还要高出半个头的男人。
男人有一头漆黑的犹如宇宙幕布的长发,其中几缕顺着他紧绷的下颌、沿着苍白的颈部两侧,落在宽阔的肩头上,其余长发,则疯子一般胡乱散开在后背上。
那精美犹如造物执笔的面容,不但不以他的高大而显的粗犷,反而,当这个人但凡露出任何神情,无论阴沉还是快乐,都要浓烈过平常人。
但这张脸上,最常露出的,只是冰冷无情的傲慢。
如果像是此时,那眉头压低,双眼中透着刀锋都比不上的纤薄光泽,微启的口唇,仿佛在做出最恶毒的咒骂,但仔细一看,却只是紧紧闭着雪白的牙关就证明有人要倒大霉了。
因为眼前这位大人,比起他的傲慢,他难以平息的愤怒要更加出名。
莱森大人!副官战战兢兢的说,心中暗自祈求那个倒霉鬼起码不是自己。
来人脚步丝毫不停,一道低音悦耳的声线,几乎是鄙夷的说:我的好叔叔呢?
副官想也不想就从门前让开了。
一声巨响!
莱森·金以血肉之躯直接将三层人造合金的门踹的差点飞出去,仅仅留下一条铁皮和墙壁相连,火花噼噼剥剥的从墙体中冒出两下,随后便也鸦雀无声了。
莱森防护服包裹下的长腿先一步迈入了这间热烘烘的房间。
他看到自己的叔叔沃尔·金,这个废物,在沙发上烂醉如泥,身上还该死的穿着军服。
他已经替对方想好一万种死法,其中最显得自己宽容大度的,便是将他脱的一丝不挂扔进真空。
最好全程录制下来,这样仲裁院就不会再管他要人了,起码证明他没有包庇这个孬种
莱森·金站住了脚步。
他似乎有一种,让自己非常讨厌的感觉,正像一颗雪球,在他心中越滚越大。
这感觉让他浑身无法控制的紧绷了,他的额头冒出了细汗,他的目光不知道该落在何处,但这种莫名的紧张与焦虑的同时,他的内心却是一片潮湿的阴冷。
莱森原本燥热的双脚,几乎瞬间就变得冰凉,好像他就出生在冰河里,被逼迫在其中站立着长大一般。
等他终于想起这种感觉像什么,莱森浑身都变得冰冷了。
信息素。
虽然还很微不足道,甚至若有似无,但它的确,给莱森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在这个不应该的时候,竟然想起自己少年时候的笔记,即便他早已将那东西彻底焚毁,并发誓对一切故弄玄虚、文绉绉的东西深恶痛绝,可他还是想了起来。
自己关于那个人信息素的描述,一共有三段话。
第一段话不可避免的出现在莱森的脑海中,甚至如同他此刻亲眼看到那张脆薄的纸张。
【我和士兵们一样,害怕他的味道。因为他的味道,自最初进入你的身体,就化为了无法追溯的陈旧之味,或空旷基地的回声之味;是堆满阴云的深空之味,是黑暗半敞的窗口之味;是摩天高楼的间隙之味,是森林黄昏的冷雨之味。是阒静、是寂寥、是一切不再有意义,就连你本身,都已然从现实退场、分离的气味,更枉论你爱的一切,在那一刻,都将成为虚假的过去。】
第8章重遇
莱森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但那过于紧绷的身体使他的发丝都颤动起来。
爱莲·金早已经在房间深处瑟瑟发抖,门边的副官看着这一幕,同样因为恐惧而面部发麻,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是什么表情。
他笃定,很快莱森就会轰然爆发,然后让所有人一起屁滚尿流。
但今天暴风雨前的宁静实在是太漫长、太可怕了,好像怎么等都等不到轰鸣的那一刻。
副官甚至开始期望,哪怕莱森先上前去给他的叔叔一脚也好啊!
这是什么?
包括莱森的下属在内,所有人都一愣。
因为莱森明显降低了视线,好像在看地毯上的什么东西。
副官腿更软了,但在莱森的目光斜斜的看向他时,副官干涩的说:这是分化港的一名患者。
沃尔在莱森进门的时候已经醒了,这时候睁着朦胧的醉眼,嗬嗬笑了两声:是爱莲说想和他谈谈,我可什么都没做。
哥哥!爱莲低声尖叫。
副官本以为莱森会立马出言讥讽,或终于开始发泄他的狂怒,结果还是没有,莱森对任何人的声音都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到,只是将目光死死的钉在那个未成年人的身上。
这让副官冷静了一些,甚至慢慢的,当他激增的求生欲降低,他变得冷静的过头心中渐渐被一种消沉、阴郁的情绪充满,好像他已经做了充足的思想准备,哪怕莱森此时真的命令他自杀谢罪,他也能接受,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好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这到底莱森低沉的声音好似压抑到了极点,终于,他咆哮起来:是什么?!
地面上的人浑身一颤。
李欧抱着被酒液浇湿的脑袋,蜷缩在同样湿哒哒的昂贵地毯上。
一枚空了的抑制剂针管,因为他的动作而快速滑入了袖口。
他的脸躲在自己手臂的阴影下,前后经历了空白、震惊、我草好害怕等一系列情绪,终于调整到此刻紧闭双眼,拒绝现实的最好状态。
当那人踹门而入,那条腿,那身防护服、以及仅仅一缕张扬的发丝,让李欧瞬间认出了对方,心跳剧烈的险些从喉咙里跳出来。
莱森!
李欧的目光贴着地面,看到厚实的地毯在莱森的脚下被碾的倾倒,那脚步抬起来一次,又重重落回了原地。
忽然,莱森的双脚转了个方向,大步走向沙发。
你干什么莱森!我是你叔叔
李欧眼看着沃尔的双脚腾空而起,伴随一声闷叫,沃尔痛苦的嘶声便已经从房间的最角落传出来。
闭嘴。莱森冷冷的命令。
沃尔·金的声音戛然而止。
莱森在沙发上一屁股坐下,从此刻起,李欧就看到那两只脚、两条腿,再没有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