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对不起,可是不管语气中还是那张脸上,都没有半分的歉意。有的只是语调微微上扬的嘲讽,随着清风钻进了吴华清的耳朵里。他抿紧了唇看向原本摆放在墙角的那一排花盆,原本不多不少正好七盆花儿,它们之间间隔的距离都是经过无比精心的测量,只可惜现在从中间碎了两盆,直接破坏了整体的平衡。
不受控制的,他全身开始颤抖,虽然幅度并不大,但是有心人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此时的异样。显然,他被激怒了。
吴华清握紧了拳头,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他的一双眼睛里透出的光隐约夹杂了点危险的意味。言宇则是依旧停留在那两个破碎的花盆边,似笑非笑的同他对视。二人的视线在空中撞击在一起,互不相让,只不过一个从容不迫中带点讥诮,另一个则是晦暗不明中藏着些汹涌的怒火,就看谁先忍不住。
“啧,言队,您这是年纪大了?以后走路可得小心着点。”叶竹适时打破这令人稍感呼吸不畅的氛围,再次扬起笑脸转到了嫌疑人的正前方:“吴先生,你现在还是什么都不想说吗?”
吴华清用极慢的速度将目光从言宇身上挪了开,垂眸看了一眼她的笑脸,说出了今天到现在为止的第一句话:“无可奉告。”
说完这句话后,他浑然不惧的仰起了头,后脖颈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想来刚刚他在接受审讯的时候,已经基本摸清了警方现在的底牌,无非就是那张他开着黄经国货车行驶在盘山公路上的监控照片。有又如何,警方根本无法证明是他杀了黄经国,也无法证明是他将货车放下那个斜坡冲到警车堆里的,因为中间的证据链并不完整,只要他不承认,警察也没有办法。
对于他的回应,言宇只是勾了勾唇角,随后挥手示意技术人员上前破门。
很快,二层小楼的防盗门就被成功打开,他转过身率先走近了屋子里。因为里面没有灯光,所以高大的身影一入门口便迅速消失不见了。
“哎……”叶竹装模作样的在对方面前摇头叹气,视线若有似无的瞟向了那几个花盆的方向,随后挑了挑眉:“你觉得我们证明不了是你杀了黄经国?刚刚好像忘记说了,之前警方在通往文庄村的盘山公路2号段最顶端,发现了一只塞进岩石壁缝隙里的烟屁股,从那上面提取到的DNA现在应该正在与你的做对比……”
“……”吴华清的太阳穴不自然的跳动了两下,但是不得不说他的情绪控制能力非常的棒,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几乎没有露出任何的马脚。
的确,能够像是普通人一样生活在人群中多年,还不被人察觉不妥的,在这方面肯定已经炉火纯青了。
“我猜你又觉得不过是一个DNA,有什么大不了的?”叶竹咯咯一笑,作势摆了摆手:“咱还是进去看看,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你回忆起什么,进而使你改变一下态度。”
她走在前面,张昊带着吴华清跟在后面,三人跨过那道门槛后,皆是下意识的眯了眯眼。因为在院子里的时候好歹还有些光亮,屋子里可是要黑上许多,即使适应了之后也只能勉强看到些影子,并不真切。
空荡,这是叶竹对这间房子的第一印象。入门这里应该算是一楼的待客厅,估摸着怎么也有个三四十平米的面积吧,可是这里连个正儿八经的沙发都没有,墙角处的那坨阴影应该是一张桌子和两把凳子,其余的地方还摆了一些不知名的杂物。窗户有一扇还半敞开着,浅色的窗帘这会儿正飘啊飘的,冷不丁的一看,这地方还真挺有点恐怖故事发源地的意思。
“言队?您摸黑在那边看什么呢?”她在打量了一圈周围环境后,开口问道。
男人眼下正站在对面的那面墙跟前,可能是因为今天穿着的是深色系衣服的原因,不仔细看几乎都要同黑乎乎的墙面融为一体了。“”
“没什么,发现了点有意思的东西罢了。”黑暗中,传来了清冷的男声,过了几秒钟对方吩咐道:“开灯吧。”
叶竹依言摸索到了门边的电灯开关,在白炽灯亮起的一瞬间,众人终于能看清了屋内的全貌。这里简直可以称之为毛坯房,墙面地面都是原始的水泥材质,半点修饰都没有。角落里的确摆着一张餐桌,上面还放着一袋吃了大半的土司片外加一瓶果酱。至于方才他们以为的杂物堆其实并不凌乱,相反还很整洁。
整洁到令人觉得诡异。
而在言宇身前的那面水泥墙面上,悬挂了几幅类似于素描的画作。这些画看起来像是某处的风景,不过笔触算不上成熟,构图也并不专业,且用的画纸只是普通的A4纸,外面也没有裱上画框。这些画儿只是很随意的贴在那里,但是仔细看过去却又会发现特别之处,就是它们所悬挂的高度是一模一样的,之间的距离更是分毫不差。
眼前这一幕让叶竹想到了院子里的那七盆花,现在基本可以肯定的是,吴华清对于‘七’这个数字尤为的执着。
“就在刚刚,局里传来消息,说是你的DNA同盘山公路发现的那支烟头上提取到的DNA相符……吴华清,对于这个结果,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言宇就站在那里,双手插兜,神色不明的看着对方。
可能是因为叶竹在院子里的时候提到了这件事,所以他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沙哑着嗓子开口反问:“怎么?那里不是公共区域,不许人抽烟的?”
言宇露出了预料之中的表情,回过身去,抬起了带着手套的手。
“住手!”吴华清骤然咆哮,若不是站在他身后的张昊在第一时间拉住了他的衣裳,怕是已经冲了过去。
男人的气息逐渐变得粗重,就算是被限制住了行动,也不妨碍他说出了迄今为止第一句含有强烈感情色彩的话:“你们不要觉得已经拿捏住了我的把柄,这种举动没有意义,如果继续下去,再也别想从我这得到一句话!”
言宇那已经摸到了画纸的手停在那里,过了几秒钟后又缓缓地放了下,他侧过头露出了完美的侧脸,也是露出了今天内的第一个明显的笑容:“哦?真的没有意义吗?”
叶竹一看这人的表情就知道要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在心里默默地替嫌疑人比划了一个十字。
果然,还没等吴华清这边有什么回应,他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不过没关系,继不继续你都不会老实交代的。”
话音未落,‘嘶啦’一声轻响,其中一幅画就已经被撕下,捏在了言宇的手中。他垂眸细细打量了那副画几眼,眼底闪烁着满意的光芒,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说给站在门口的人听:“至于意义……看着你无能狂怒,就很有意义。”
说着,又一副画干脆利落的从墙上脱落,只不过这回飘飘洒洒的掉在了地面上。
言宇像是没看到一般,抬起脚就要从那张画纸上面踩过去。
“不!你停下!”吴华清睚眦欲裂,张昊也是铆足了力气才能堪堪把人控制住,两个人的脸在这一瞬间都涨成了紫红色。
鞋底在离着那副画几厘米的高度上停了下来,可是已然有些失去理智的男人注定要失望了,那双休闲皮鞋仅仅只是停住了两秒便果断的踩了下去!
“啊!!!”吴华清忽然爆发了超乎于常人的力量,一把将张昊推倒在了门外,整个人犹如一颗炮弹一样直直冲向了言宇所在的方向!
因为叶竹在事发之后的第一反应是伸出手去拽即将倒地的张昊,所以在回过神之后,对方已经冲到了言宇的身前,并且伸出一双大手攥住了男人的衣领。
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然而在下一秒,眼前的情景却一下子发生了惊天的大逆转。
只见言宇用双手从里面隔开了钳制住自己的大掌,顺势搂过对方的后脖颈,带着吴华清直直的冲向了立在墙边的一个五斗柜上。
砰,轰!
木板做的五斗柜未能承受住如此用力的冲撞,摇摇欲坠的发出了死亡前的嘶吼。
言宇抓起了被撞得晕头转向的人,将其怼在了水泥墙上,并且用手肘抵住了他的喉咙,使其呼吸不畅。
“袭警?”他放大了脸上的笑意:“一幅画而已,这么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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