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中午吃馅啊!嘿嘿嘿,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有福之人不用忙啊!茴香馋,您多放点鸡蛋,先来一盘,这么几个够谁吃的啊!”
老刘同志和去年、前年没啥两样,穿件旧毛衣站在厨房里切菜,眼镜就挂在胸前,有条腿还裹着胶布,怎么看怎么不觉得是位处级干部,和街对面修车的老周差不多。
“文宇呢?”家里来客了,老刘连头都不抬,更没热烈欢迎。这个声音太熟悉了,如果有可能的话,老刘同志希望永远也听不见。
因为每次有这个声音出现,不是儿子学校里的老师有请,就是派出所的警察相邀,反正总是和丢人、挨批、提心吊胆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可也不能说不欢迎,在儿子最困难的时候,自己这个当爹的束手无策,是这个声音的主人出手相帮才得以渡过难关。而且随着年龄增长,学校老师和派出所警察的邀请次数几乎绝迹了,人也懂事多了。
怎么说呢,老刘同志自认干了半辈子的社会基层工作,见过的人不计其数,就从来没见过这么矛盾的个体。世界上最善良和最恶毒的品质像麻花般交错,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是那种品质生效。
“他在店里忙呢哎,您干吗去啊?”洪涛更不客气,没茶喝不要紧,冰箱里有黄瓜吧,先来根吃。
“我去买点肉馅,好好招待招待你!”老刘看到洪涛手里提着的大袋子,脸上终于有点表情了,热情劲儿也来了。
“嗨,咱不带这么玩的啊,别以为东西必须送出去,我拿回去也成。”洪涛真没觉得感激,自己从来不吃带肉的馅,老刘哪儿是热情啊,明显就是变着法的往外赶呢。
“你还别来这一套,说吧,是不是店里又有事儿了。他不好意思张嘴,让你来打前站。我不是说过嘛,现在政策不允许占道经营,别说我都退了,就算没退也帮不上忙,还得带头抓!”啥叫革命觉悟?这就是,哪怕离开工作岗位,心里依然装着国家和民族,半点原则都不让步!
“快拉倒吧您,这都是什么时候的黄历了。给您当儿子可真冤,我爹也挺讲原则的,可是到我头上不也舍脸求人了嘛,要不连大学都进不去,俗话讲虎毒不食子得得得,这一篇翻过去了啊,今天我真是来送礼的,不对,革命干部哪儿呢收礼呢,不是礼,是年货,您儿子同学兼哥们兼小辈儿孝敬的年货。不是吹啊,我这个年货要不就不送,要送就是独一份。看到没?从内蒙买回来的巴林羊肉,还有野生大鲤鱼我爹都没吃过,全孝敬您了。哎对了,阿姨呢?”
老刘同志不抽烟不喝酒,除了喜欢写毛笔字之外,最得意的就是羊肉,涮着吃、烧着吃、烤着吃、做馅吃都成。但他除了打打下手之外并不会做,想吃还得指望刘文宇的妈妈,一位国营餐厅里的服务员。
从这点上也能看出老刘的为人了,连媳妇的工作都不管,但凡能把做人标准放低点,多了不敢说,给媳妇找个事业单位编制必须不太费事儿。要知道企业和事业单位的退休工资待遇要差好多,福利也是不一样的。
“这羊肉是不错,真从内蒙买的?”但凡是喜欢吃的人,一般都有很好的鉴别食材能力。老刘只是粗略看了看就已经有了定论,只是对产地还不太拿得准。主要是洪涛这张嘴太能喷,稍不留神就得上当。
“不光羊肉是,鱼也是!我不是换了辆新车嘛,前几天带着房客去玩了一圈。其实玩都是幌子,主要目的就是去买羊肉的。买回来也不是为了自己吃,孝敬您和阿姨才是真的。我又不会做,总不能天天涮羊肉是吧。阿姨呢?今天小家伙又不休息,她老人家不盯着您干活,这是上哪儿潇洒去了?”
怎么忽悠这位老同志,洪涛已经积累了十多年经验,根本不用察言观色,闭着眼就给办了。但也是因为经验太多,才敏锐的感觉到刘家确实不太正常,也说不好是哪儿的问题,就是本能的感觉和以前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