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似并未察觉,把门环往上提,细瞧了下,几不可闻一声低叹,“没什么人气儿,都生锈了。”
宋倾城在半路上已经听他说,他舅舅定居在国外,外公中学校长退休后,不愿意跟着去,独自一人回到老宅子住,自从他妈过世之后,回来看外公的人就很少了。
“生锈了,可以换一个吗?”
“用机油泡一两个晚上,除掉铜锈就行了,现在的东西都是模具压出来,这个不一样,这是以前老铁匠纯手工打出来的。”
宋倾城忍不住问:“难道纯手工就一定比机器压出来的好吗?”
他笑了下,“当然不一定,现在的工艺更好了,只是老物件有情怀在,老人家舍不得扔,想着留给子孙后代,留个念想。”
“那倒是。”
“不过子孙未必领情,说不准一个不爽就扔了。”
宋倾城摸着门环的粗糙纹理,“哥哥,你会扔吗?”
陆赢顿了下,“我不扔,轮不上我扔。”
宋倾城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外孙,外公家还有孙儿在国外,这大宅子轮不上他继承。
推开大门,前院很是雅致,白墙黑瓦下,种着惜阴的竹篱笆,香柿亭亭玉立,白玉兰隐在高枝上,静静绽放。
外公听见响声,从后院迎了出来。
宋倾城跟随陆赢叫了一声“外公”。
外公点头,从她手里拿过礼盒,“不用带东西。”
“这是宋倾城。”
“宋倾城,我听过了,这个名字很特别。”
宋倾城略显拘谨,笑了一下,“还行,是我爷爷取的。”
陆赢外公头发已经白了大半,戴着一副眼镜,抿着唇看人的时候,十足的校长派头。
就是校长老掉的样子。
走过一段石板路,潺潺水声渐近,水池下可以看到鲤鱼在游。
宋倾城忍不住问,“哥哥,这房子应该重新修过了吧?”
古宅就算保护得再好,没有大修过,不会如此精致。
陆赢不过点了个头,“修过。”
外公接腔道:“这老宅子他爸爸十年前就找人大修过,要不然不好住。”
宋倾城由衷说:“真漂亮。”
进了家门,外公把东西搬进储物室,宋倾城跟着陆赢换棉拖鞋。
墙角放着一张像是凳子的木架子,看着有些年头,中间凹进去一个圆洞,上头放着虎皮兰的花盆。
宋倾城忍不住走过去,细细瞧了一圈,“哥哥,这是古董吗?”
陆赢点头,“算是。”
“哇,很值钱吧,可以摸吗?”
“……”
他默了默,“你想摸就摸吧。”
宋倾城蹲下身子,手抚过那个颇有年代感的扶手,“这是什么木啊,拿来做什么的这东西?”
男人的气息拢过来了,淡淡木质香包围了她。
“紫檀红木。”
“值钱吗?”
他提着唇,“值钱,今晚洗干净了给你用吧。”
宋倾城不明所以,眉头微皱,“我用来做什么?”
陆赢压了压唇线,一本正经给她解释:“这是我外公他姑姑小时候用过的东西,那时候,大小姐住阁楼上,轻易不会下楼,房间里就放这么一个东西,还有个木桶,现在找不着了。”
宋倾城瞬间收回手,细腻的脸蛋起了一层红晕。
听起来不太妙的样子。
他伸个手,慢慢悠悠抹了抹虎皮兰的叶子,“我给你再找个小桶,也可以用。”
宋倾城暗自咬牙,“不用了。”
“楼上没有卫生间,晚上你敢下来?”
“没关系,我不怕鬼。”
陆赢胸腔抖了下,“谁说有鬼了?”
她已经站了起来,面色怏怏,“没有鬼啊,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这个古董还是要好好保护的。”
再金贵的马桶也是马桶,用这个古董马桶,只怕她尿都尿不出来。
她甚至有些可怜陆赢的外公,一个人住这样的老宅子,难道不会害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