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老们还在兴致勃勃地讨论中,景隆帝也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点个头,看着倒是对他们的提议十分赞成,只是眼中还是有些许担忧,显然还在忧心会不会一个不留神就把虞衡这株小嫩苗给霍霍了。
秦首辅见状,不由微微一笑,温声开解景隆帝,“虞衡本就是正经科考考上来的,还是六元及第,后入翰林院,一步步都是正统的文官路子。史官看在这一点上,也会笔下留情。更何况,红薯亩产这般惊人,于国于民都是大好事,史官不会分不清轻重。再不济,还有我们这帮老家伙一同为虞衡说话,文人间的口水官司哪有什么绝对的胜负,端看谁更能造势更能掌控流言罢了。红薯产量一传出去,流言上头我们已经占尽民心了。”
武将一向名声不太好,一是他们自己粗犷惯了言行举止确实有那么点不讲究,二则是嘴皮子说不过文官,舆论上被文官压着打,自然名声不大好。
卫霍二人被太史公嘴佞臣,一是这二人确实是外戚起家,众所周知,外戚一直处于文官鄙视链底层,是御史刷名声的绝佳工具人,虞衡又不是外戚,而是功臣之后,出身上不存在什么可以挑毛病的地方。二嘛,李家遭遇太让人同情,对比之下就……不过太史公还是很公正的,就算流露出对二人的不喜,也十分客观地将二人的功绩全都记录了下来。虞家也没个遭遇比较惨的对照组,虞衡更是实打实正统文官路子,史官也没理由欺负小朋友吧。
景隆帝一想,还真是这么个理,立即眉头舒展,对秦首辅笑道:“那之后的流言,你可得多费心。好不容易才出了这么个储相人物,可不能让他折在这儿了。”
众人心中皆是一惊,万万没想到景隆帝对虞衡如此之看好,竟然连储相二字都说出来了,虞衡果然是简在帝心,前途无量。
不过转念一想,要是他们的下属送给他们一个绝世功绩,能在史书上单独列个某相传的,他们也得把这下属一路送进内阁啊。
赚大发了!
虞衡还不知道为了要不要给他封爵,封什么爵的问题,景隆帝和阁老们已经讨论过好几轮了,这会儿他正美滋滋地让人洗红薯削红薯来个红薯十八吃。
上回的红薯量不够,送人都只让人尝了个味儿,这回挖出了一千多斤,虞衡顿时觉得自己一夜暴富,阔气得不得了,大手一挥就给这一千斤红薯安排得明明白白。
五百斤留下做种,等到明年再种。
剩下的五百斤,炸薯条炸红薯丸子,红薯饼,红薯粉都可以安排上了。马上又要到冬天了,火锅里头放点红薯粉,那滋味儿……虞衡略微一想,感动的泪水就不争气地从嘴角淌下来。
虞启昌等人也被红薯的产量震惊得不轻,沐老夫人都忍不住去佛堂上了柱香,无量…啊呸,阿弥陀佛,这可真是老天爷开眼了,给百姓降下这么大的恩典。
虞衡还记着对景隆帝的承诺来着,亲自看着人洗红薯削红薯将红薯下锅炸,炸出一串串金黄色的薯条和一个个圆圆的丸子,丸子里头还掺了点葱叶,炸起来格外香,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炸成后,虞启昌生怕虞衡出什么纰漏,入嘴的东西最该精心,呈给陛下的更要尤为注意,万一被人做了什么手脚,那靖安侯府就大祸临头了。
为这,虞启昌亲自带着这堆薯条和丸子进了宫,一路上都没错眼,一直盯着这堆吃食。宫里的太监也很懂,先自己试吃后才呈给景隆帝。
景隆帝还在和阁老们商量到底该给虞衡什么样的爵位呢,就听见李公公说虞启昌带着做好的红薯吃食进宫了。
景隆帝当即就乐了,对着阁老们挥手笑道:“咱们先歇会儿,看看那小子做的吃食好不好吃。要是好吃,就给他个好点的爵位,要是不好吃,那就随随便便给一个打发他!”
阁老们听着直乐,还打趣景隆帝,“那我们可得好好挑挑他的毛病,给陛下省点俸禄银子。”
虞启昌进来后就对上了六位阁老和善又戏谑的眼神,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跟阁老们的关系好像没有这么好吧?
景隆帝和阁老们也不提前露个口风,就想看虞启昌明天早朝时失态的样子。君臣心有灵犀,都是一样的恶趣味。
虞启昌心下猜测这应该和虞衡的赏赐有关,也没追根究底,大好事嘛,自己来问就显得不那么矜持了,横竖都是给臭小子的奖赏,到时候听圣旨便是。
心大的后果就是,虞启昌和其他官员一样,在第二天早朝的时候,被景隆帝扔下的重磅炸弹给炸蒙了。
景隆帝和阁老们还打了一波配合,胡尚书先出列向景隆帝报喜,将虞衡夸了又夸,着重点名红薯的恐怖产量,义正辞严地请求景隆帝重赏虞衡。
秦首辅随即跟上,淡淡来了句,“此等功绩,理应封爵。”
礼部宁尚书重重点头,“对!必须封侯才是!”
景隆帝立即从善如流地点头,都没给其他人反应的时间,一锤定音道:“那便封虞衡为嘉秀侯吧。”
嘉禾,五谷之长。王者德盛,则二苗共秀。
景隆帝觉得虽然虞衡种的是红薯不是禾稻,但意思也差不多,更是因为朕的德行出众,上天才会有这等恩赐,封虞衡为嘉秀侯,完全没毛病。
众人:???!!!
自己这是在做梦吗?做梦都梦不出这么夸张的剧情吧?
别说其他人了,就连虞启昌这个虞衡的亲爹,听了这话都是一脸红红火火恍恍惚惚,我儿子就当了半年官,爵位就已经跟我平级了?
这怎么就这么不真实呢?
虞启昌受到的冲击太大,当即就傻了。其他官员反应过来后,瞧见虞启昌这一脸震惊的模样,心里顿时呸他一声,装!你再装!往常怎么没发现,靖安侯竟然这么不要脸!陛下也是,爵位是那么容易就能给的吗?给的还是一个不到二十岁,刚进官场半年的小年轻,这也太扎人心了,他们受不了这刺激!
当即就有御史跳出来反对,义愤填膺想要细数虞衡的种种缺点。然而一张嘴他就卡了壳,等会儿,那小子有什么缺点来着?虞衡做官后很是低调,这位御史一时间竟找不到可以喷虞衡的点。不过没关系,挑不出毛病创造毛病也要上,千万不能让陛下把这爵位给落实了。
这位饱受刺激的御史当即慷慨激昂地述说着自己的反对意见,从虞启昌喷到虞衡,中心思想就一个,虞衡他不配!
虞启昌本来还在懵逼中呢,惊喜来得太突然,蓦地就变成了惊吓。听到有人喷他,虞启昌也没在意,他被人喷的次数多了去了,这位喷的都是老生常谈,他都能把这套说辞给背下来了,完全没放在心上。
然后,虞启昌就听到御史开始喷他儿子,这他妈谁能忍?
虞启昌当即化身成为喷火龙,撸起袖子就跟这位御史来了个中门对狙,大着嗓门嚷嚷道:“骂我就骂我,骂我儿子干嘛?我儿子招你惹你了?是,我颇为受陛下重用,那不都是我先前拿命在边疆挣来的?陛下知人善任,求贤若渴,从不错漏任何一个人才,你看不过眼,心里嫉妒,怎么不好好反思你自己的问题呢?都不说武了,论战功那是我欺负你,就说文这一块儿,你比得过我儿子吗?我个大老粗还能生出个六元及第的儿子,你这个清贵的文官呢?自己废物别眼红别人,有本事自己考个六元及第再来逼逼赖赖!”
敢骂我儿子,本侯爷单方面宣布,你已经死了!
虞启昌冷不丁爆发,倒吓了众人一跳。主要这位战功累累的侯爷回京后还挺讲道理的,平常御史拿他刷名声他也不在意,态度就是老子把你当个屁随便你胡说八道,只要陛下信任我就行。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先前这位御史当年也喷过虞启昌来着,虞启昌当时也没跟他计较,没成想今天竟然踩雷了,被虞启昌怼了一脸。更过分的是,虞启昌的口才竟然还十分不错,噼里啪啦一大堆说下来,还找不到反对的点。
人家说的都是大实话,这要怎么反对?
秦首辅也没想到最后让众人闭嘴的人竟然是虞启昌,毕竟这位张嘴就提到没有六元及第过的人不配喷他儿子,这话一出,朝堂上所有人连开口的资格都没了。除非把方山长请过来,还能和虞启昌说道几句。但人家方山长凭什么呢?据说方山长还挺看好虞衡的,人家干嘛要多管这个闲事呢?
景隆帝也向虞启昌投去了一个赞许的眼神,着重强调红薯的亩产,努力弱化虞衡的年纪,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重点强调论功行赏四个字,特别的公正无情。
大殿两旁的史官提笔刷刷记录下这一幕,一脸公正无私。
虞启昌以一己之力怼哑火了一个御史,又有其他阁老帮腔。混官场的哪有呆瓜,一见景隆帝和阁老们都没意见,他们干嘛要在这个时候扫兴呢?还平白得罪靖安侯府。就算有一根筋的,也被景隆帝刚才这番话绕了进去,陷入了沉思,以这个功绩,封侯好像真没毛病?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虞衡接到景隆帝给他封侯的圣旨后,整个人也是懵逼的,完美复制虞启昌之前在朝堂上的表情,那叫一个茫然,难以置信地问来传旨的太监,“这位公公,刚才是我听错了吗?陛下真的要给我封侯?”
“哎哟喂,嘉秀侯这是高兴傻了?侯爷年轻有为,又屡立奇功,陛下素来赏罚分明,给侯爷这个爵位,也是应有之义。阁老们也赞同呢!”传旨太监把圣旨往虞衡手里一放,又乐呵呵地向虞衡透露了一个消息,卖这位年轻的侯爷一个人情,“陛下正下令,命人将侯爷您的宅子就建在靖安侯府隔壁呢!恭喜啦,大宣朝最年轻的侯爷!嘉秀侯您是不知道,就这跑腿的活都不知道有多少人跟我抢,就想来沾沾侯爷的喜气呢!”
一门双侯,多令人羡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