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亲爹还在的好处了,其他皇帝都是爹死了再登基,没人再能以皇帝的视角和他讨论问题,只能自己摸索着来,昭宁帝就不一样了,还有景隆帝这个靠谱的亲爹可以问一问,父子俩加起来,起到的绝对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景隆帝也很直白,进了书房后就开门见山问昭宁帝,“虞衡那小子又干出什么事了?”
昭宁帝笑,“父皇圣明,什么事都瞒不过您。确实是嘉国公给儿子出了个难题。”
“这又不难猜。”景隆帝不在意的摆摆手,“朝中上下,几位阁老都是老持沉重之能臣,你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其他人就算跳得再高,有几位阁老相助,也不至于让你为难成这样。唯一的变数,就是虞衡那小子了。那小子不是在岐州搞什么橡胶厂吗?挣的银子可不少,你没让胡尚书去打劫他一番?”
“他要是一心办橡胶厂倒好了。”昭宁帝苦笑,伸手将虞衡寄来的密折递给景隆帝,长叹了口气,“父皇您看看,事倒是好事,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让朝廷有太大的损失。”
景隆帝对虞衡这回搞出来什么事让昭宁帝这么发愁还挺好奇的,接过密折一看,越看神情越凝重,沉吟了许久才道:“确实是好事,想施行贫困户减免医药费,也不是不行,但是,不能在这一两年施行。”
说着,景隆帝指着密折上头密密麻麻的算法,笑着指点昭宁帝,“先给那小子找点事干。这么复杂的算法,朝中都没几个人能算明白。让他先教会一批人算账,做这个审计,教好后再议。朝廷这边,接下来的科考,算学这一经可以选拔出不少人才,然后让他们再来学这套算法。只有先把查账的人调教好了,再去考虑接下来的事情。”
事关国库,账目尤其要慎重,一分一厘都要对上数。
再者,弄这个报销制度,官府是不是得派专人负责?那是不是要添一个司?这个司又该放在哪个部门之下?听着好像是太医院的活,但这事儿又不能交给太医院,里头还有的扯皮。另外,新添一个司,是不是要录取更多进士来干活?干什么活?前人没有的东西,无例可循,偏偏还和银钱挂了勾,哪能上下嘴皮子一碰,说干就干呢?
怎么着也得把这些问题一一解决,人手制度到位了,才能放手去干。
昭宁帝连连点头,又笑,“我看他可是急得很,恨不得立马撸袖子大干一场。这样压着此事,估摸着他心里不怎么得劲儿。”
“那也得憋着。”景隆帝眉头一挑,“他在岐州是能马上干这事儿,岐州人少,那小子成天下乡走访,估摸着隐户都被他摸清了。再打着摸查贫困户的旗号,怕是岐州境内,都要再无隐户了。但天下九州一体,岐州率先走出一条和其他州不同的路,其他刺史心中难免有意见。你既想重用他,就还得磨磨他这个急性子,适时压一压他,其他刺史心里也不会犯嘀咕。”
朝廷拿着橡胶厂的收益在岐州轰轰烈烈搞建设,其他州的刺史不眼红吗?那当然不可能。尤其是富庶的州,本身就有一套完整的产业链,想要找机会创收也不难。
但官府不好与民争利,虞衡是带着岐州百姓创建产业链一起发家致富,他们是抢百姓饭碗,性质不同,这才不敢冒头。但心里未尝没有想法,觉得昭宁帝太过偏爱虞衡。
于是,满心欢喜等着昭宁帝回复的虞衡,就迎来了一盆凉水。
昭宁帝在信中充分肯定了虞衡的想法和仁义之心,又仔细将朝廷的顾虑说了,转头给虞衡安排了个差事,“你那套审计查账的法子,多教一些人,日后真要施行,查账这等大事,便由他们负责。”
让虞衡一手教出查账官员,昭宁帝对虞衡不可谓不信任。
虞衡也懂昭宁帝这份心意,将公益医馆的事儿暂且往后推了推,将目光放在了岐州境内的学子身上。
教化本来也是父母官的职责所在,只不过虞衡先前忙着改善百姓生活,将这事儿分给了副手,自己则到处跑,实地考察搞建设,到处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现在,其他事情都走上正轨,教育这一块也该抓起来了。不是说要增加算学世子吗?得了第一手消息,自己这个岐州父母官也该好好教教岐州学子了吧?
另外,昭宁帝在信中透露出的,景隆帝和太后等人有意出巡游玩……虞衡摩挲着下巴,又考虑开了:岐州各色产业搞得有声有色,就差宣传了。景隆帝想出游,不如让他来岐州看看?多好的广告代言人啊,当初自行车那事儿,景隆帝不就出了大力,以一己之力打响了自行车的名号,还抬高了它的身价。
这一次,虞衡又胆大包天地觉得,也可以把景隆帝忽悠过来,让他当一回岐州旅游大使。
第119章
虞衡和景隆帝的感情不错,他就是景隆帝一手提拔上来的,景隆帝对他多有偏宠。最重要的是,景隆帝顶着满朝压力,答应了他把福安伯爵位让闺女继承的离谱要求。在虞衡看来,景隆帝那就是个圣明得不能再圣明的好皇帝,心里对景隆帝可亲近了。
摸着良心说,虞衡对景隆帝的感情,比对昭宁帝的还要再深厚一点。
也正是因为如此,虞衡在面对景隆帝时,态度便要亲近不少。
虞衡给景隆帝去的信,不同于写给昭宁帝的奏折那样中规中矩,也不像给胡尚书的信那样肉麻,但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亲昵劲儿,不像是臣对君,而像是晚辈对长辈,“我听陛下说,您近来有意带着太后等人出游,兴奋得一宿没睡着。我到岐州三年,便有三年未见您,心中很是挂念。如今岐州经过三年的发展,勉强也算是能拿得出手。您若是有意出游,还望您来岐州看看。橡胶厂养殖场和果蔬大棚基本都建得差不多了,准保能让您看点新鲜景儿。最重要的一点,我实在挂念您,又苦于无分身之术,不得撇下岐州一应事务,贸然进京去看您。您若是能过来,也能看看您一手提拔上来的小状元有没有辜负您的青眼呀~”
怕景隆帝不来,虞衡除了打感情牌之外,还在信中附了一幅画。这可不像是上回那样给御史大夫的小人图,而是正儿八经的山水画,画的都是岐州的山山水水大好风光,又把橡胶厂和果蔬大棚略微画了画,却又故意不画出全貌,就想勾出景隆帝的好奇心,让他心痒难耐来岐州逛一逛。
只要他一来,当不当这个岐州旅游大使,那就要看虞衡的手段了。反正虞衡胆子大得很,想到什么就干什么,只要景隆帝敢来,虞衡转头就敢立马大肆宣传,把景隆帝当回工具人。
要不怎么说虞衡这家伙运道好呢?人上了年纪,还就爱听点好听的话,要是说话的人本就讨自己喜欢,那高兴程度就能翻倍。
景隆帝看完虞衡这封感情真挚的信,还真被他勾起了对岐州的兴趣。说实在的,岐州这几年一直都有消息传来,全都是虞衡捣鼓出来的新鲜玩意儿,景隆帝既然打算出游,还是想去岐州看一看的。
短短几年,一个下州就飞跃成中州,现在还在不停歇地搞事情,大有一鼓作气向上州发起进攻的架势,就这股敢想敢拼的劲儿,谁听了不得说上一句厉害。景隆帝还真想亲自感受一下岐州生机勃勃的气氛,更重要的是,虞衡在信上提到的东西和画卷,也确实搔到了景隆帝的痒处。去哪儿看风景不是看,先去岐州也不错。景隆帝心道那小子说得这么肉麻兮兮的,朕要是不去,他保不齐有多失望呢。
唉,先前没同意他准备办贫困户免费就医的事儿,这回就别拂了他的心意了吧。还真别说,几年不见虞衡,景隆帝也确实有点惦记他。
昭宁帝知道景隆帝有意去岐州,当即点头道:“京城去岐州路途遥远,孩儿这就多派些人手,一路上可不能累着父皇和母后。”
景隆帝摆摆手,“行啦,做什么这么兴师动众?真要领着一大帮人,去了哪儿都有一堆官员跑来请安,那还有什么劲儿?你就派一队护卫,再安排几个暗卫跟着,加上我和你母后平时用惯了的人手,扮成屡试不第的士子携妻同游便是。”
这样一来,省事又省心,自己还能玩得开心,能看到最真实的风俗民情,想想还有些小期待。
昭宁帝明白这个道理,却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父皇乃天子之尊,出行必须慎重。若是碰上意外,也好及时护卫父皇。”
“哪来那么多的意外?”景隆帝笑着摆手,“一队护卫再加上伺候的人,加在一处也不少了。皇宫护卫都是精兵,一般人谁会不长眼凑上来找麻烦?”
昭宁帝见景隆帝态度坚决,心知他不会再改主意,只能叹了口气,苦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则暗自决定:再多派几个暗卫跟着,绝不能让父皇母后有一丝差池!
昭宁帝这口气还没松下来呢,就听见景隆帝突然问他,“让太子与我同去,如何?”
太子也快到入朝听政的年纪了,这两年皇后一直在物色太子妃人选,却迟迟难以做决定,以至于太子现在还未大婚,正是没有顾虑,可以说走就走的年纪。
昭宁帝一愣,有些舍不得,却被看穿一切的景隆帝赏了一对白眼,“他也不能总关在宫里,正好有个机会能出去走走,见识各地的风俗民情,知晓平民百姓的生活,明白各地的难处与长处,这才是要紧的。自己亲眼见到的,想到的,总比你一股脑地灌给他强。我当初也没把你当鸡崽子护着啊!”
昭宁帝摸了摸鼻子,讪讪笑道:“我这不是担心他年轻不懂事,路上冲撞了您吗?”
“呸,就会睁着眼睛说瞎话,太子多孝顺的孩子,怎么可能会顶撞我?”
亲爹执意要带走自己儿子,昭宁帝也没办法说什么。尤其是景隆帝的说法不无道理,又有着丰富的治国理念和御下手段,帝王心术琢磨得透透的,太子要是跟着他出去走一圈,说不准回来后就已经能十分熟练地运用帝王之术了。
这事儿怎么看都对自己有好处。道理昭宁帝都明白,就是一时慈父心肠发作,舍不得儿子。
景隆帝却不再跟他废话,命人传了太子过来,淡淡把这事儿说了。而后,昭宁帝就看到他那破儿子一点不舍都没有,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昭宁帝,发出了想要去的光芒,兴高采烈地应了此事。
昭宁帝在一旁看着还有点小心酸,这可真是儿大不中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