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衡挑眉反问,“我是那种怕得罪人的人吗?”
江弈然大笑摇头,又问虞衡,“你什么时候生出了这个念头?怪让人惊讶的。”
虞衡的表情却突然严肃了起来,“江兄可知道,青楼女子,花期有几年?”
江弈然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回想起自己当年在青楼的所见所闻,试探性地猜测道:“三年?”
虞衡点头,“青楼女子,能做到花魁的何其稀少。便是花魁,一朝红颜老去,便会被老鸨逼着接客,最后一身病,还攒不够赎身银子。有些染病的姑娘,被老鸨转手卖给低等窑子,窑子里的老鸨更加不会管她们的死活,只管让她们接客,算算一天能得多少银子。不出两年,这姑娘必然疾病缠身不得解脱,实在撑不下去了,老鸨也没那么好心替她治病,一张草席裹着往乱葬岗一扔,连副棺材都没有,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世人只看到了青楼女子的下贱浪荡,却没看到,她们也是苦命人。既然大家这么不耻青楼女子,又骂她们是无情的女表子,那这样腌臜的去处,大家又何必再去,不怕脏了自己的衣裳?既是腌臜去处,便彻底废除掉,也让大家少一样看不惯的东西。”
江弈然只能苦笑。他从来不知道青楼女子卖笑背后还有这样的隐情,被虞衡这么一说,江弈然猛然生出一股自己当年逛青楼,其实是用青楼女子的血泪成就了自己风流才子名声的感觉,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才好,又忽然回想起好几个相熟的名妓,粗粗一算,竟都不在人世了。
再回想一下虞衡方才所说的,病重后裹上一张破草席,扔在乱葬岗任由她们的遗体被野兽分食,江弈然未尝没有叹息悲痛之意,深深看了虞衡一眼,喟然长叹一声,“罢了,就当是为故友了却遗愿吧。”
如果那些或艳丽或清婉的青楼女子泉下有知,应该也是会支持虞衡废除妓院的提议吧?
江弈然摇头叹气,已然被虞衡说服。
江弈然在青楼常客中的名声不小,主要是这位也很会玩,人家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玩的都是直击灵魂的高雅之事,现在还有不少人学江弈然当年的做派,恨不得住在青楼里,诗词不断,还学会了凹造型,就想给自己闯出个风流才子的名头来。
结果画虎不成反类犬,真风流和故作风流之间的差距太大,江弈然人到中年依然风度翩翩举止文雅。这帮家伙倒好,明明更年轻,却一个个的油腻得不行,虞衡曾经看过一眼,只觉得自己的眼睛被丑到了,看了好多天已经长成大帅哥的儿子洗眼睛。
有江弈然帮忙,废除妓院的阻力比原来小了那么一点。
景隆帝送走了太皇太后,正是伤感之时。想到太皇太后对虞衡多有推崇,一时间也心软了,即便知道虞衡这提议有些不妥,但老年人,总归有些特权,揪着昭宁帝的衣襟耳提面命让他好好处理此事。
亲爹都发话了,昭宁帝自然不敢怠慢,在朝中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暗搓搓拉偏架,让许多人郁闷得不轻。
即便如此,这事儿也扯皮了一年多的时间。来年清明,此事终于尘埃落定,存在了一千多年的妓院,就此废除。
那一日,无数青楼女子泪落如雨,对着嘉国公府的方向不住磕头。当年被虞衡救下来的胭脂,也满脸是泪,捂着脸大哭又大笑,“太好了!太好了!”
次年,胡尚书致仕,虞衡再进一步,成为首辅。
gu903();成为首辅后,虞衡的生活也没发生太大的变化。他当初当次辅时就有不少话语权,胡尚书也爱听他的意见,可以说,这些年,但凡是虞衡想干的事,他都干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