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她又开始津津有味听着说书,一边翘着二郎腿晃悠,好不悠闲,刚才说的那句虚度光阴仿佛是陈遇槐幻听。
台上的说书先生做了结语,台下的观众让他再讲一个,于是他拍了一下惊堂木,和众人道:“今日这雨,倒是让小老儿想到一个,传闻中的一位剑仙凌木笙,有一回这位剑仙大人也是途中突遇大雨,找了一户人家借住,谁料!这户人家居然多是女眷,各位猜是怎么一回事?”
台下观众不停猜测,倒是陈遇槐神情有些古怪,他这回才抬眼认真看向台上的说书人,只见对方圆头圆脑,一双眼睁得溜圆,眼珠黑白分明,嘴上还有两撇胡子。
陈遇槐看了一会收回视线,端起桌子上的茶水抿了一口。
杜灵毫无所觉听着说书,说书人这一时半会讲不完这个故事,天色将晚时说书人便拍了一下惊堂木,准备撤摊,说了一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台下有人开始往台上扔铜板,让他继续讲下去。
杜灵没想到人间也有凌木笙的传闻,只是不知对方到底是有多厉害,浮黎山的弟子也常常提及,但无人知晓他现今在何处,只剩传闻。
有人说他隐姓埋名,也有人说他陨落,各种说法不一而足。
杜灵见对方下了台从后面离开,心想他既然说书,那听到的传闻应该比别人多,不如她去问问,等见面的时候和兰蓉蓉说,她应该很感兴趣。
杜灵想完便起身跟过去,找到那位小老头。
陈遇槐见她起身,不知道她有什么事,等跟过去挑开客栈外面的帘子,看见杜灵围堵说书人,拿着金子在那威逼利诱,“你告诉我,这个就是你的了。”
“姑娘,何必非要追求一个真相?他或是陨落,或是归隐,总归是留下令人遐想的传闻。”说书人劝着杜灵,并不接杜灵手里的金子。
“幻想破灭那也不是你的事,你只要将知道的告诉我就行了。”杜灵不在意,她对凌木笙是死是活并无执念,只是想着好友喜欢他,才会在意罢了。
“灵灵,不得无礼。”陈遇槐皱着眉开口。
杜灵听见声音转头看见陈遇槐,这才松开抓着对方的领口,往后退一步露出笑容,一副乖巧模样,“小师兄,我只是想问他一点事。”
说书人瞧见陈遇槐步履缓缓走来,屋外的雨声淹没了他的脚步声,他望着对方的脸觉得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舍妹无状,惊扰到先生了。”陈遇槐看着说书人道,他眼眸微弯,“先生贵姓?”
“无事无事,小老儿免贵姓黄。”说书人并未在意杜灵的举动,他常年说书,经受的骚扰何其之多,已经习惯了。
陈遇槐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并未再看对方,而是转向杜灵,“你要问什么?”
“问凌木笙到底是死是活呗!你知道蓉蓉喜欢他的故事,下回见面我可以讲给她听!”杜灵笑着回答。
闻言说书人叹了口气,“并非小老儿不想说,而是小老儿也不知晓,何况当年凌家传闻太多,至今已逾数百年光阴,谁又知其中真假。”
陈遇槐只是敛着眼眸,他嘴角微微翘起,“便当他是死了吧,何必再问。”
杜灵得知说书人也不知晓凌木笙是死是活,便打消了继续打听的心思,“算了,或许不知道也是一件好事。”
随即她又和陈遇槐道:“小师兄,万一人家还活着,你这不是在咒人?”
陈遇槐并未回答她,而是态度强硬让她回到客栈内。
说书人望着陈遇槐的背影,雨声细密钻进他的耳朵,隐隐和当年的画面重合,他忽然睁大眼睛,似有些不可置信。
陈遇槐让杜灵先走一步,进去之时眼睛朝这边看了一眼,充满警告意味。
“嗬!”说书人被他看得浑身一冷,倒吸一口冷气。
他身体似乎被钉在原地一般不能动弹,随即他反应过来迅速蹿入雨中不见踪迹。
第25章二十五把剑南尧旧都
屋外下着绵延细密的雨,温柔如三月春风拂过,水珠从头顶的檐角滴落,在廊下汇集在一起形成水洼。
远远有人声传来,是一名女子在哼唱着童谣,声调婉转轻缓。
声音将杜灵目光从屋外的雨拉回屋内,她转过头朝着声音看过去,一名女子坐在榻上倚着窗户,她此时身着一件白色单衣,面容憔悴,头发只用一支簪子挽着,神情恬淡望着外面的细雨。
杜灵迈着不太灵活的小腿跑过去,双手搭在榻上,费力地爬上木榻。
女子看见她跑过来,笑着伸手将她搂在自己怀里,“我的小灵儿。”
屋外的雨声忽然变大起来,杜灵扒着窗户往外看过去,想听听是谁在歌唱,转眼就被人从窗边抱下来,她抬起头就瞧见刚才的女子换了一身衣裳,蹲在自己面前。
她将头上的一支蝴蝶步摇戴在杜灵头上,细声嘱咐,“我的小灵儿,你一定要听话,听叔叔的话,出去了就不要回来。”
“你还这样小,他怎么忍心?怎么忍心?”女子搂抱着杜灵忽然低声哭泣,杜灵窝在温暖的怀抱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感觉到有水落在自己头上,杜灵懵懂伸出手去摸,却被女子握住。
“小灵儿你记住,从此刻开始,你姓杜,姓杜,明白吗?”女子说完后转头看向一旁的黑衣人,才转头看向杜灵道:“外祖父派来的叔叔会带你离开这里,离开了就不要再回来了,答应娘亲,要好好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外面忽然进来一位少女,她见杜灵还没走,不禁催促道:“快,她过来了!”
见状女子才将杜灵交给黑衣人手上,她犹豫一瞬又开口,“小灵儿还不会说话,也不会表达内心想法,路上你们多看顾一些,好好看护她。”
“娘娘,你不走吗?”黑衣人出声问。
女子闻言抚了抚自己头上的钗饰,她冷静道:“父亲哥哥还在朝堂,我不能不顾他们性命自己苟活。”
见状黑衣人也不再言语,抱着毫无所知的杜灵离开,女子站在原地好一会,突然追上去。
她拉着杜灵的手,望着她干净无辜的眼睛,半晌只将自己手上的玉镯褪下给她戴上,最终在身边少女的劝说下松开手,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明明外面没有雨,杜灵却听见耳边一直有雨的声音,那个声音越来越大,让她从睡梦中惊醒。
她睁开眼掀开床帐往外看去,屋里的灯不知何时灭了,她抬手施法点燃桌上的油灯,屋里一瞬间充满明亮的光,周围的黑暗恐惧全部如潮水一般散去。
她转过头看向紧闭的窗户,不知道外面的天色如何,杜灵坐在床上许久,才下来穿鞋走到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