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破水,缓缓靠近,船工跟侍从们忙着靠岸,皇太孙本挥着小手想让瑞王上船,可看瑞王脸色不对,便有些不敢太过高兴了。
费公公小心翼翼地扶着赵斐下了船,其他众人也跟着鱼贯而出。
瑞王扶着扑过来撒娇的皇太孙,眼睛却留意着船那边,倒是想看看郝无奇怎么下船。
船上众人撤下,纷纷前来拜见瑞王,他也一概不理。
最后才是柯其淳跟无奇,那个混蛋竟将她拦腰一抱,轻轻巧巧地抱了起来,有条不紊地从船板上回到岸边。
瑞王心凉,觉着这个场景违和极了。
赵斐正巴巴地说道:“四叔,你怎么不跟我们一起乘船,斐儿陪你好吗?这湖可大了,我们从那边整整兜过来的……那些仙鹤看见我们,有的纷纷地还飞过来呢。”
瑞王勉强地向他一笑:“斐儿高兴就是了,四叔下次再跟你一起。”
湖上的风有些大,吹的他的小脸上也红扑扑的,瑞王对顾九道:“带皇太孙去喝水。”
顾九知道他不高兴了,低头领命,带人去了。
费公公见势不妙也要跟上,谁知瑞王是故意地先打发了皇太孙,却道:“站住。”
他看向呆立原地的费公公:“让你好好地看着皇太孙,你怎么跟他一起胡闹起来了?若是船出了事呢?你年纪也不小,怎么越活越回去了,跟人挤挤挨挨的,正经要事都忘了吗?”
费公公苦着脸:“奴婢知错了。”
公公只以为瑞王是在骂自己,谁知瑞王说到最后,眼睛向着无奇方向瞟了眼,显然是指桑骂槐。
却见她正金鸡独立地站在地上,蔡采石在一侧,柯其淳在另一侧,三人一体似的,可她的眼睛却正望着自己。
瑞王的暗示突然间成了明示,索性不再掩饰。
他看着无奇道:“怎么,你的腿伤无恙了吗?还是你的玩心大过性命?”
柯其淳见他质问无奇,便道:“王爷,是小皇孙要我们陪着玩,而且……”
无奇忙拉了他一把,示意他不要说话。
这个举动却更惹到了瑞王,显得他们之间多亲昵,而自己则是个反派头子。
在瑞王将要气成一只河豚之前,无奇用力地咳嗽了声:“王爷!我有重要的事情要面禀王爷!”
赵景藩那即将冲口而出的话突然就给她堵住了。
他有些怔忪,然后怀疑无奇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所谓“重要的事”。
但无奇显然不想给他驳回的机会。
她笑道:“王爷,这话只能您知道,所以……”
无奇扫了眼在场众人,意思不言自明:她又要借一步说话了。
此时她大伤未愈,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的,可却无损这张脸的可爱跟美貌,阳光下,笑容熠熠生辉的,像是天生的有光,天生的微暖。
瑞王心里突然有点奇异的平衡。
绿草如茵,湖畔的仙鹤逐渐又多了几只,有些胆大的,便往这边走来。
画舫依旧静静地靠岸停泊,蔡采石林森等已经先行进了神屿等候。
金平侯临走的时候,狠狠地看了无奇一眼,他是羡慕嫉妒且恨。
好不容易得来的跟王爷独处的机会,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给人抢走了。
刹那间,金平侯看着跟自己一样退后的费公公,顿时觉着公公的脸丑的不那么明显了。
人都走了后,无奇道:“王爷,请恕我失礼。”
然后不等瑞王回话,她摇摇摆摆地坐倒在草地的斜坡上,把自己的伤腿放平了些。
柯其淳最后松手的,本不放心,回头见她自己坐了,这才转忧为喜,却仍是站在远处遥望着这边。
瑞王回头瞪柯其淳的功夫,再转身,无奇已经落了座。
他看着她自在地模样:“你……”
“我受了伤,王爷不介意吧?”她转头问。
瑞王哼道:“本王不介意,就是你要小心些,草丛里别又钻出一条蛇来。”
“这次不会了,”无奇眯起眼睛仰着头晒太阳,秀气的下颌微挑,“这么多仙鹤呢,哪里有蛇敢这么不知死活地跑来?”
赵景藩望着她的神态,一时失语。
他想起之前她在榻上撒赖的样子,此刻这般软绵绵地靠地而坐,灰白色的袍摆散落,领口微微挑起,又露出很纤细白皙的脖颈,跟一点小小的颈窝。
忽然间有只慧眼独具的仙鹤,大概是觉着有个人躺在这里的姿态倒像是一只大号的蚕宝宝,却不知可不可口。
于是便埋着长腿走了过来,伸出长嘴勇于尝试。
赵景藩虽然很想看到丹顶鹤在无奇的身上啄一下,然后欣赏她受惊的虫儿般的扭动,但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人已经到了无奇身边,抬起大袖一挥。
袖子像是一片突如其来的云,丹顶鹤吓了一跳。
当即双翅展开,整只鹤向后飞跳出去,仗着瑞王听不懂,又顺便用鹤语尖利地叫骂了几声。
赵景藩放下手臂,负手在腰后,回头看向无奇:“你看见了?连鹤都看不惯你的放浪形骸。”
无奇道:“哪里是什么放浪形骸,明明是这鹤儿觉着我天生平易近人,想过来跟我亲近亲近,王爷怎么把它赶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