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公公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只好皱着脑门后退数步。
这卷纸之上,是用一段细红缎带系住的,看着倒像是从哪里弄来的女孩子的头绳,打着一个简单的活结。
瑞王随意一扯,那细带便散开了,捆着的几页稿纸像是得了自由般舒展开来。
瑞王看了看,终于随意拿起了一夜,扫了过去。
这一看,就没停下。
直到付青亭进来回事情,却见瑞王拈着一页纸,眉头微蹙而目不转睛。
“王爷,”付青亭小心地唤了声:“海陵那里……”
瑞王眉眼不抬,却打断他的话:“这个是谁送来的?”
“顾九,啊不,是名卷那边的段宏。”付青亭答了这句,忙道:“王爷,有什么不妥吗?”
瑞王琢磨地看着那隽秀的小楷:“这字,看着眼熟的很,倒像是在哪里见过。”
第67章许诺
不知不觉,已经初秋。
无奇跟蔡采石出京都的时候,路边上的柳树不像是盛夏那样清脆欲滴了,狭长的叶子里透出了几分秋意欲来的萧索。
从离开吏部到出城,他们两个都没有说话,但却都知道彼此心里在想什么。
他们两人所想的,当然是先前在吏部所见的、从秋浦返回来的钱代司,韦炜,苗可镌……
苗大人的尸首。
当时惊闻噩耗的时候已经是魂不附体,动魄惊心,今日亲眼所见,却更是另一番惨痛,无以言语。
不管是蔡采石还是无奇,亦或者身在秋浦的林森,他们三人印象中的苗大人都是同样的形象,雄壮威严,身上有一种所向披靡勇而不惧的气势。
进清吏司后,除了钱括,苗可镌是骂他们最多的,但他们却统一地对苗可镌毫无任何的恨怨,因为都看得出来,苗大人嘴上骂的狠,实则是个并没有恶意的人。
骂的狠,无非是想要他们更争气些。
本来以为他们才进清吏司,日子才开始,将来给苗大人责骂的岁月慢悠悠地可长着呢。
哪里想到,突然间毫无预兆的,所有就戛然而止。
那个看着好像是会从壮年一直骂到暮年,从两鬓乌青一直骂到满头斑白而精神绝不会减上一分一毫的苗大人……
没了。
当看着他躺在棺木之中,脸已经不像是原先那样黑煞了,他闭着双眼,反而透出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安详”。
他不再生猛如初,也不会再暴跳如雷的骂人。
想到这个,无奇扶着棺木,还未低头,眼泪已经涌了出来。
蔡采石在旁边,也早就抬起衣袖遮住了脸。
猝不及防的诀别,最叫人难以承受。
钱括黑着脸,跟部内的人交接一切。
韦炜站在棺木边上,干瘦的脸皮像是在黄连的水里泡过很久似的,带着皱绷在脸上。
他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从老友到诀别,从愤怒到平静,从悲伤到悲伤麻木。
这几天,格外漫长的几天,已经足够他消化了。
足够他从不能接受这个悲惨的事实,到最终木然地接受。
韦炜本来是不肯回来的。
他想给留在秋浦亲自给苗可镌报仇。
但吏部的人说:“韦大人现在的情形已经不适合留在秋浦,反而会添乱。吏部有令让你即刻回京,蔡采石跟郝无奇会来接手。”
韦炜听到最后,他改变了主意,接受了调令。
此时此刻,他看着无奇跟蔡采石,想起苗可镌倒地的眼神。
韦炜走到两人跟前,握住了无奇的手腕。
无奇抬头,眼中的泪还在摇曳:“韦大人?”
韦炜盯着她:“你要答应我,答应我这一趟秋浦之行,一定要找到真凶。”
他的声音很沙哑,跟以前的精明狡狯带一点轻不同,沙哑而沉重:“当着老苗的面,我要你们答应。”
无奇看到他泛红的双眼,以及眼底的一点悲惨的厉色。
“我答应你,韦大人,”无奇深深呼吸,“我们当着苗大人的面起誓,一定会抓到真凶。让苗大人……”
她慢慢地看向棺木之中的人,强命自己把眼泪逼回去:“让苗大人、瞑目。”
这两个字真是,好像脱口而出就成了形,砸在地上,发出了重重的一声。
虽然在秋浦的时候,韦炜已经把案发经过跟林森柯其淳等说了几遍,但今日他仍是尽量仔细、不厌其烦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又跟无奇和蔡采石说了一遍。
那天,苗可镌跟韦炜马不停蹄地赶到了秋浦,因为一早就发了吏部清吏司的公文前往秋浦府衙,所以知府衙门那边早就知情,也早早地派了人出城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