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地想,自己在无奇的心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她怎么可以这么公然无惧的……
四爷?
亲近?
四哥哥……
最难消受美人恩?
在瑞王的心底,他已经把面前这个放肆之人碎尸万段,但事实上他居然毫无动作,甚至没有动真怒。
最反常的也许是他自个儿吧!
无奇浑然不知瑞王的凌乱,她歪倒在椅子上,袍袖垂落着,原本交叠的领口因为身子往下委顿而上滑,因为歪低着头,下颌几乎陷入了领口中去。
小脸却因酒力而泛起一层朦胧的胭脂红,这样低眉酣睡的样子,不得不说,虽然顽劣,却着实是难掩的可爱。
瑞王心想:“可见,是给宠坏了的……所以醉后才这样放肆无惧吗。”
他想起先前在街头所见的,她跟着那一群傩戏班子的青年们飒飒而行谈笑风生的样子,再想她刚才跟自己拉拉扯扯,“四爷四哥哥”的胡乱叫着。
也许在她的心里,不管是他高高在上的瑞王殿下,还是那些下九流的戏班子青年,都是一样的,能跟她“亲近”相处的?
瑞王不知道该为这个念头感觉高兴,还是厌恶。
他愿意这世上有个人能够跟他自自在在的相处,不会因为他的身份、他的样貌而对他格外的恭敬畏惧和隔阂,他希望有这么一个真正跟他“好”的人。
但同时瑞王却又不愿意他真的……就跟那些其他人一样,在无奇的心目中“泯然众人”似的,把他和其他的什么人混为一谈,一视同仁。
他觉着自己该是她心中那个很特别的。
但如果无奇真的像是她自己在言行中表现出来的那样,对他有什么觊觎窥视之心,这却又让瑞王感觉有点不舒服。
他皱着眉头,像是在深思什么难以解决的重大要紧事务,目光却不知在何时又落在了无奇的脸上。
瑞王怔怔地看着那张小脸,从她垂头而他站着的这个角度看去,她的脸显得更小了,身形也越发娇小……
白叮嘱叫她多吃饭了,居然没见长壮实些。
他慢慢地靠近了一步,稍微低下头细看她的脸上,他想起上次曾瞧见她没有喉结,他想着再仔细看看,也许这几天里……就长出来了吧。
虽然这要看的意图有点说不清道不明,但在说清道明之前,他已经伸出手去,将那小而秀气的下颌轻轻地捏住,缓缓地一抬。
他看见了很精致好看的五官,光洁如玉的额头,两道细而清晰的柳眉向着两鬓舒展,闭着的双眼,两排长睫乖巧地垂落。
底下是小巧的鼻尖,以及那微翘而嫣红的樱唇。
突然间,瑞王就忘记了自己本来是想看什么的。
因为他的目光已经被这张脸……确切地说是这给辣的微肿而色泽格外的诱人的唇给黏住了,他不由自主地就盯着面前的唇,好像是从没吃过却很清楚那是无上美味的东西,而他有点饿,……甚至想、非常想去尝一尝。
意识模糊起来,就像是无奇喝下的酒,酒力散出,也迷了瑞王的神志。
他只是怔怔地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娇嫣的红唇,如同给火光吸引的飞蛾,扑棱着的翅膀大概是带着些抗拒?又或者是雀跃而迫不及待。
他一寸一寸地、极缓慢而势不可挡地逼近。
帐幔后,费公公恰好在这个时候探了头。
因为之前闯了祸,费公公很怕瑞王一怒之下把自己叫进去质问,兴许还会让他把那碗放了毒似的醒酒汤喝掉,那他可受不了。
当机立断他大胆地跑了。
但他没有跑远,出了门后就竖起耳朵听里头的动静。
如果瑞王的声音一高,他发誓自己可以立刻以付青亭都望尘莫及的速度跑出知府衙门避避风头。
但是瑞王没有高声,所以也没有给费公公表演自己一骑绝尘能力的机会。
可是费公公,虽然自诩精明狡诈,但性子却有点像是北边盛产的一种动物。
那东西长的有点像是鹿,但完全没有鹿的机敏,反而性子呆呆的。
倘若有人伸手打了它一下,它当然会立刻跑开,但是它跑了一阵后,必然还会不死心而充满好奇地跑回来看看,到底是谁打了自己,然后……就理所当然地被捉住。
这种动物,俗称狍子。又叫“傻狍子”。
傻狍子费公公便蹦蹦跶跶地也跑回来看动静。
谁知,看到了这一幕,差点儿把他当场吓死。
“哎吆我的妈呀!”
因为过于震惊,费公公脱口而出!
这响亮的一声,硬生生地把瑞王拉了回来!
他先是一僵,目光所及,是距离不足一指的无奇的脸,他甚至能感受到她呼吸之间湿润的气息,轻轻地扑在他的唇齿之间。
瑞王猛然站直,然后后退了一步。
他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
此时此刻帐幔后的费公公已经急忙地转过身去:“奴、奴奴奴婢……”他不知要说什么。
本来是想说“什么也没看见”的,但这不是欲盖弥彰吗?
何况费公公转身之后又后悔起来,刚才莫不是他眼花看错了吧?王爷那是、那是……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