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流风道:“这是为何?我还想着去给太太请安呢。”
郝三江道:“就算要请安也待会儿再去,你不知道,娘亲认真管起平平来了,若是知道你来了,恐怕未必就叫你直接跟平平照面呢,你又是个讲究规矩的斯文人,自然不敢违拗,难道就让你白走一趟?”
蔡流风忍笑不语。
郝三江拉着他往自己房中而去,才进院子,就见屋门口一道娇小的影子站在台阶上走来走去,探头探脑。
蔡流风许久不见她了,刚朦胧地在夜色中看了个身影,顿时便喜上心头。
“蔡大哥!”无奇一见蔡流风,也忍不住跳起来,先叫了声,幸而还知道压低嗓子。
蔡流风紧走几步,将上台阶的时候却微微一怔,原来无奇这会儿穿的竟不是男装,竟是一套女式的衣裙!室内的灯影洒落出来,将她娇小的影子映照的格外精致动人。
他吃了一惊,脸上的笑都在瞬间为之一止。
这幕场景本是他盼了好久的,但……竟是如此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淡淡的暮色之中,所见竟如同做梦一般。
郝三江见他脚步一停,不由分说掐着手腕:“走走,里头说话。”
无奇陪着一起进了里屋。
屋内点着红烛,灯光摇曳,蔡流风看的清楚,除了换了女装外,发式倒是并没有怎么大改,只是在头上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散发披在肩头,且脸上也并没有认真地涂脂抹粉。
但虽然如此,却已经完全不像是昔日的那个跳脱古怪的少年模样,总算是流露出几分少女的柔美娇态,明眸樱唇,巧笑灵动,越发叫人看着心折。
蔡流风竟不知如何开口,只先咽了一口唾沫。
无奇总算在他的眼神里略察觉了一点异样,便略窘然地低头拉拉袖子。
郝三江看蔡流风不语,又看看无奇,便笑对流风道:“你是不是跟我似的,觉着平平穿女装有点、有点不伦不类的?”
蔡流风大惊:“啊?”
郝三江道:“我先前也跟她说过,就像是那什么猴子、猴子戴帽子?”
“沐猴以冠?”蔡流风不由自主纠正了郝三江一句,然后却又想打自己的嘴。
郝三江像是找到知己一样:“对对,就是这句。”
无奇已经先用力捶了郝三江一下:“哥,你信不信我立刻去告诉娘亲?”见三江软了下去,无奇才咬牙道:“以为我想穿么?”
她毕竟是习惯了男装,忽然间换上衣裙还要学着走碎步,实在是不习惯,说着便烦躁地抓住裙子用力一抖,裙摆散落,竟似花瓣飘摇。
蔡流风望着她的一言一行,笑意又慢慢地从眼中浮了出来,不由探臂制止她的动作:“别闹。”
无奇一怔,蔡流风微微地叹了口气,将她上下打量了会儿:“这、很好看。”
“什么?”郝三江先叫起来。
蔡流风笑道:“郝大哥,平平穿这个,确实是……”
他心中有许多赞誉的话:翩若惊鸿,矫若游龙,灿若朝霞,清若芙蕖,更多更多无限的好言语词汇,可说出来又觉着统一的太“轻”了。
蔡流风只凝视着无奇:“这样很好。以后这般就可以。”
他的声音温和而笃定,是一种可以抚慰人心给人力量跟自信的语气。
无奇听出来,不由也抿嘴笑了:“多谢蔡大哥夸我!”
说着又白了郝三江一眼:“真不知哪个是亲的。”
郝三江哼道:“你只管说,不知道给流风倒杯茶?”又请蔡流风落座。
无奇赶紧倒了一杯热茶:“蔡大哥你润润嗓子。”
蔡流风从进京到去吏部,水米不沾,此刻也确实有些口渴,便忙先端起杯子喝了口,如饮甘霖。
无奇抱着茶壶,立刻又给他倒了一杯。
蔡流风看她乖巧侍奉的样子,仿佛满身的疲惫跟心焦都在此刻洗去,便笑道:“多谢。”
无奇莞尔一笑,才又问道:“蔡大哥,小林子到底怎么样,你这一行又到底如何?”
蔡流风见她着急,便道:“你别急,林森跟采石在后头,不仅是因为他的伤,还是我故意让他们落在后面,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以便于我护送端王妃回京的。”
至于林森为何受伤,这还要从入山说起。当时复州地方守备军正在跟贼匪交战,蔡流风因是文官不便上前,林森毕竟是有武功的,便带了一队人马也赶了上去。
本来蔡采石还记得孟先生给的批语想拦住他,只是当时情形紧急,山上喊声震天不知谁胜谁败,林森勇字当头哪里还在意那些,不由分说带人去了。
后来的事情蔡流风也是听当时在现场的侍卫说的,林森一行人从侧翼而上,遇到了溃逃下来的几个贼匪,众人交战起来,林森追着一名贼寇竟落了单!
还好过了半晌,林森去而复返,原来他追赶的那名贼匪失足落了山崖,而林森也因而受了伤,幸亏并无性命之忧。
无奇听蔡流风简略说了经过,喃喃道:“孟先生给过我们三个警言的,这家伙关键时候竟然不听,幸亏没有大事!只盼他以此为戒,千万别再贸然行事了。”
蔡流风听到“警言”,忙问:“在说什么警言?”
无奇便笑道:“没什么,只是我在清流的时候,小蔡跟小林子去看我,说是带了孟大人给我们三个所批的几句话。”
郝三江也赶着问:“是算卦?到底是什么?”
无奇便道:“给小林子的是遇山莫入,给小蔡的是遇江而止,给我的……”
说到这里她有点忌惮地顿住了。
蔡流风双眼微微眯起:“是什么?”
无奇抓抓腮,只得承认:“是、是逢君则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