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卡一直在床上坐着,直到七点钟,才领着来履行叫醒服务的莎斗看了看他在睡梦中造成的破坏。
后者仔细检查了一下,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解释,因为根据烁玛的动态,相赫的本体还在睡觉。
“等老板回来,他应该会为你解答这方面的疑惑的。”
莎斗拿出照相机将这一篇狼藉拍摄下来,然后看似关心地问道,“我听说了昨晚的事情,是你第一次杀人吧,能适应吗?”
奥斯卡摇了摇头,随口应付了一下,接着追问莎斗道:“我想知道她到底犯了什么罪?你知道的,就是那个麦穗,我昨晚的……对手。”
“哦,我料到你会有此一问了。那个姑娘的履历也很精彩呢。”
“她是索托城一个小偷组织的头目,手下有十几个更小的孩子替她偷盗,而她负责保护他们。但这不是她被抓到这的原因。”
莎斗从烁玛储存的记忆中找到了这个麦穗的信息,“几个月前,她偷了老板的东西。被老板亲自找上门的时候,她才刚刚干掉了她的合伙人,准备独吞赃物。接着,她假装束手就擒,但却趁机偷袭想杀掉老板,这才被老板亲自带到这里。她罪有应得,如果这么说能让你好受一点的话。”
“真恶劣啊,”奥斯卡沉默了半分钟,才说了下一句,“可是她跟我无冤无仇。”
“老板预料到了你的想法。”
看着奥斯卡那惊诧莫名的眼神,莎斗反问道,“奥斯卡,老板让你练习生死搏杀的目的是什么呢?”
“在真正面临危机时能有反抗能力,这我知道,可是……”
“不,你不知道。”
莎斗打断了奥斯卡的发言,“老板曾经说过,杀死自己的同类,无论出于什么理由,都是一件可悲的事情——杀人,是因为这个人的存在,影响了你继续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你的第一阶段训练,不过是杀掉几个魂士而已,如果你想要做到,对你来说很难吗?”
“所以,你每天半夜的训练,是为了让你下得去手,从而适应这件可悲的事情。奥斯卡,你必须在有必要时,比如你的女朋友或者其他重要的人即将受到伤害时,能下得去手,立刻干掉眼前的敌人。至于训练你的自保能力,那你的对手至少得有一个魂环才行。”
“这……”
奥斯卡握紧了双拳,“可是如果荣荣真得有危险,我当然会毫不犹豫地杀死对方的啊。”
卡莎摇了摇头,继续质问道:“可要是你知道这个人有足够的理由去杀宁荣荣呢?也许他和李青一样,是为了给家人报仇?那时,你还能干脆的下手吗?你会迟疑吗?”
“我,我不知道。”奥斯卡感觉自己的心都乱了。
鹿鹿和李青,似乎都有理由在某一天杀死宁荣荣为家人报仇。那么,就算他能战胜对方,他也一定会很纠结吧!
然而莎斗魔王一般地话语炸响在奥斯卡耳边。
“也许就是你犹豫的那瞬间,你的荣荣就会人头落地,奥斯卡。”
奥斯卡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如果你仔细想过,就会发现,整个第一阶段训练,全部都是为了培养你的勇气。杀死和自己无冤无仇的人,和杀死自己关心和了解过的人,这需要莫大的勇气。你的第一阶段,就是在训练这种勇气。”
“人们为了保护自己的所爱,就要有所牺牲,承受某种罪恶。你杀死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奥斯卡。你要忍受自己,杀死一个个有着自己行事理由的人。”
奥斯卡沉下脑袋,双手不安分地抠着自己的手指。
莎斗稍微缓和了一下语气,“奥斯卡,你是个容易心软的孩子。我看得出,你似乎对昨天那个女孩抱有深沉的歉意。”
“嗯……她几乎是自杀的。她让我给她一个痛快的,我却没做到。”
奥斯卡颓然道,像是个高考数学不幸只考了140分的学神。
过了一会儿,他抬头望着莎斗的眼睛,试探性地问道:“能把她的尸体交给我吗?我想给她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当做坟墓。”
莎斗叹了口气,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当然。”
然后她停顿了一下,“如果你觉得这样的训练过于残忍,今天还是第二天,退出还来得及。虽然这不关我的事,但在我看来,你肯定是无法坚持下去。没准,你今天晚上的对手,还是两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呢……”
“我会好好想想的。谢谢您的建议。”
听到莎斗的最后一句话,奥斯卡真想当场就告辞离开。
接着,他仿佛突然先想到了什么,抬起头问道:“对了,为什么麦穗昨天说,待在那里比死还难受?我看他们很干净,好像也没有遭到什么酷刑的样子……”
莎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以问题对付问题,“那就要问你了,奥斯卡,你觉得,这世间最可怕的刑罚是什么?”
“我不知道。”
奥斯卡想象着自己心中最担心的事情,试探着回答“比如当面伤害我们所爱的人吗?”
“那很可怕,但不是最可怕,而且我们是正规的监狱,当然不能那么做。”
莎斗否决了奥斯卡的答案。
“那是什么?”奥斯卡突然想到唐三跟他们说起的一种酷刑,好像叫凌迟什么的,“难道用渔网把人裹起来,一片片削掉他们的肉吗?”
“那真是可怕的想法。但老板从来都不相信的折磨。”莎斗伸出食指摇了摇,“他说,世界上最可怕的莫过于是孤独。”
“孤独?”奥斯卡纳闷道,“他们看起来有近千人呢,这也算孤独吗?”
“哦,那只是你眼睛看到的,奥斯卡。所有被抓来的犯人,他们不是进来享福的。事实上,待在那个房间里,除了每天的饮食,床,以及马桶,他们接触不到任何其他东西,也听不到任何外界的声音,自己的声音也无法被外界听到。而且,在你昨天进入那里之前,整座监狱的犯人已经快几个星期没有见过光了。”
“他们就算是要洗澡,都是蒙面的狱卒把洗浴用的小隔间单独推到他们门口,所有都是在黑暗中进行的。”
奥斯卡想象着麦穗所有事情都在绝对安静的黑暗中完成,不由打了个冷颤。
“老板说过,人类是第一种发明了语言的生物,是通过合作交流而发展壮大的。把他们放在黑暗和绝对安静的环境中,明明同类就在隔壁,却根本无法互相交流,这种折磨,没有任何人能长久的忍耐。这种惩罚,是在对抗人类的存在本身。”
“换句话说,奥斯卡。”
莎斗看了看表,“那些犯人,如今为了和人说一句话,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做任何事情。一旦他们到了极限,就只好自我了结。不过现在只有很少的犯人能做到那个程度,大部分的犯人都选择用自己的血画画写字什么的……说起来,多亏了老板的努力,有不少人都成了书法家呢。”
听完这一切,奥斯卡终于有些理解那些犯人为何看起来那么疯狂了。
莎斗已经说过了,强行封闭视觉听觉,彻底断绝交流,这是在对抗人类的存在本身。
他们没有多余的选择,只有折磨自己来获得感官上的刺激,或者自言自语。
而经常自言自语,或者伤害自己,在斗罗大陆上,是疯狂的先兆。
如果自己不杀掉这些人,他们的归宿就是疯掉吗?!
看到奥斯卡的样子,莎斗知道今天已经到了火候,不需要继续刺激奥斯卡了。
简单叮嘱了几句后,莎斗就走了出去。
不过在走之前,莎斗把属于相赫的那个卧室钥匙给了他。
“这间卧室的墙要补,家具也要换,工作人员会在你训练的时候进行的。如果有什么的东西,别放在这个房间里。”
“谢谢……”
目送莎斗离开后,奥斯卡整理了一下原来房间的杂物,用新钥匙打开了主卧。
直对他正脸的,就是两面巨大的落地窗,说是这个房间的两面相交的透明墙壁也不为过。
透过这两扇落地窗,奥斯卡能够看清整个斗魂广场的每一个角落。
除此之外,整座房间有一半都是游泳池。
一台充气水床飘浮在泳池中央,还有一个简单的书架就矗立在泳池边上,上面码着各种各样的硬皮巨着,光是看书名,就已经让奥斯卡头皮发麻了。
除了这些东西以外,房间里就只剩一架钢琴和一个小型衣柜占据了些空间。
没错,相赫家没破产之前,他还有专门的老师教他弹琴呢。这个世界的钢琴和地球大同小异,于是相赫便买了一架,偶尔回忆回忆地球的音乐什么的。
当然,他弹奏地最多的都是些网络神曲之类的玩意,没有任何和高雅挨得上边。
“真是空间开阔的房间啊。”
奥斯卡站在窗前,默默地观察从斗魂广场前经过的每一个人,神色有些恍惚,连早餐都忘了吃。
直到对面钟楼上的指针走到了7点50,他才换了一套灰色的运动服,往大斗魂场的正门走去。
“我听说你昨晚哭了,软蛋。”
这就是李青见到奥斯卡说的第一句话。
“你的消息灵通程度,可真不像一个教练而已。”奥斯卡吐槽了一句,然后才说道,“哭是因为无能为力。她提了一个简单的要求,我没做到。”
奥斯卡从魂导器里拿出腰带,挂在腰上,但整个过程一直低着头,仿佛眼睛一离开腰带,后者就会掉下来一样。
“你的心又模糊了,软蛋。”
李青冷淡地说,“你在想,为什么老板不直接杀死他们,非要这样折磨他们,对吧?”
“嗯。相赫囤积了上千个‘罪有应得’的人,他把他们关起来,就是为了让他们变成疯子,或者给我这样的人来练习杀人?这种做法,无论如何都很奇怪吧?”
李青摇摇头,“软蛋,有一件关于老板的事,你一定要知道。只有知道了,才能理解老板的所以想法,是多么高效和深思熟虑。”
奥斯卡一直弄不懂,为什么每个提起相赫的人,都会用崇拜的语气提起他(当然李青只是自恋)。
他疑惑地问道:“到底是什么事需要知道?”
“那就是,在他眼中,任何事物、任何人都是一种资源。”
李青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大斗魂场的地下,“那些人在外面时,他们让别人过得不好,社会的总体资源就会下降。把他们抓起来,和你们这样的软蛋做生死搏杀,不仅外面的人过得更好了,你们的生存率也提高了。这些人,只有在这个地方,才能发挥他们的作用,给世界做一点贡献。”
“如果像你说得那样,就这样把他们杀掉,这叫做浪费资源。再说,凭他们对别人做的事,的确该受惩罚。”
“我同意他们该受惩罚。但你说的前半句话,听起来真的很冷酷。”
奥斯卡一语就道出了现代逻辑的本质,接着就要跑起来。
“冷酷好过浪费,软蛋。”
李青说话间,也把自己的腰带系上了,然后一把捞住了从边上路过的奥斯卡,“先别急着跑,懦夫,我们要说说昨天下午的事。”
“昨天下午?什么事?”
奥斯卡又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