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不知,而是同流合污!”
李管事大声喊冤,赵顼冷冷的道:“那个水晶蹄髈价格不菲,不过你倒是能吃得起。可桌子下面的食盒却是潘楼李家的。那李家的饭菜可不便宜,你一个管事哪来的钱去吃?嗯?”
李管事没想到赵顼只是在门外看了看,就发现了自己的不妥,他骇然道:“小人是馋的,所以咬牙吃了一次。”
“馋的?”赵顼转向那些工匠,说道:“我知道工匠不易,但只要能有稳定的日子,你们也不会避之如蛇蝎……说说这是为何?”
工匠们面面相觑,然后交换了眼色,却无人说话。
气氛有些尴尬。
李管事低下头,看似很难过,可那嘴角却隐蔽的撇了撇。
王崇年觉得这些工匠真是不懂事,“大王是在御前求了此事的处置权……”
“我全权处置此事。”赵顼对王崇年赞赏的点点头,有个这种见缝插针的下属很不错,就指着李管事说道:“我在这里保证,不管今日如何,他将会被处置!”
一个管事竟然能吃樊楼的酒菜,这里面没贪腐赵顼就敢一头撞死!
就在李管事面色大变时,有工匠就欢喜的道:“大王说话可算话?”
王崇年没好气的道:“大王今日在朝中请命来此,宰辅们也在。”
瞬间工匠们就炸锅了。
“大王,他们克扣咱们的钱粮!”
“克扣了好几年了,咱们是有冤无处诉啊!”
“他们还从外面拿来活计让咱们干,一文钱都不给。”
“还有,铁料他们也私自拿了不少,后来就报了损耗……”
“……”
赵顼看着满头大汗的李管事,淡淡的道:“这是什么?你等若只是私拿铁料,那我还说有底线。克扣工匠的钱粮,拿了外面的活计来让他们白干,这是人干的事?畜生!”
噗通!
李管事瞬间就跪了。
“大王,小人认罪。”
他和赵顼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一旦被突破,压根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赵顼负手问道:“还有谁?”
“还有……”
一串名字被报了上来,赵顼闭上眼睛,等他说完后问道:“可有遗漏?”
李管事松了一口气,低头道:“小人不敢。”
到了这种时候,他只求从轻处罚,哪敢为谁保密。
只是这里面的官员不少,这位皇子初出茅庐,想必不敢全部拿下吧,倒是自己成了出头鸟……
想到这里他不禁悲从心来,竟然就瘫坐在那里嚎啕大哭。
“大王,都在这了。”随行的小吏已经把名字全部记录了下来。
“去个人,去找皇城司的张八年,就说我说的,按照名册拿人。”
“是!”
竟然要动用皇城司吗?
李管事想到那些人都跟着自己一起倒霉,不禁又乐了。结果一笑就吹出了个鼻涕泡。
“多谢大王!”
“大王仁慈。”
工匠们的感激是实实在在的,“以往也有人去上告过,不过上官却是一伙的,若非是大王今日来了,我等还得要继续受苦。”
“看看大王的手心,那水泡越发的大了……”
“大王,某最有经验。”
一个工匠拔了自己的一根头发,看着乌黑发亮,可仔细一瞧,却是污垢覆盖着,油光水滑。
王崇年眨巴着眼睛,刚想说话,赵顼却笑道:“如此就劳烦了。”
工匠用头发小心翼翼的穿透了那些水泡,赵顼依旧在说话。
“这些活可苦吗?”
“苦。”
见他和气,工匠们也大胆的说话,“干咱们这个都是苦力活,每日就是敲打和打磨,一双手磨烂了又好,好了又磨烂……”
众人亮出双手,都是和老树皮般的粗糙,有的还裂开了,鲜血溢出来,看着黑红黑红的。
“我来想办法!”
赵顼不喜欢看到底层百姓受苦,一时发作,就把随行的官员们全都赶了出去。
“去邙山书院,让他们弄一台床子来。”
“你们去弄来!”
一群官吏一脸懵逼的赶到了邙山书院,说了要求后,王雱没有考虑就答应了。
杨彦一边监督他们搬运,一边问道:“此事要不要先告诉待诏?”
王雱摇头,“这些东西终究是要拿出去用的,私人的不给,除非拿钱来买。官方的作坊可以给几台试试,再想要……”
“给钱!”杨彦恍然大悟,“待诏不好要钱,咱们可以要啊!”
“聪明,算是跟着某学了些东西。”王雱酷酷的拍拍杨彦的肩膀,心中对沈安的布局能力再无疑虑。
土机床弄出来之后,宰辅们见过效果,按理沈安该推销一番。
可他没有,只是在等着时机。
这不时机就来了。
赵顼今日发飙,必然会导致京城侧目,到时候土机床的效果也顺便广而告之了。
这个广告的效果好得惊人啊!而且还不用给钱!
可沈安是怎么想到机床这种好东西的呢?
王雱自觉聪明无双,但在许多时候还是被沈安那层出不穷的学识给震慑住了。
他看着那些官吏在吃力的把床子搬上马车去,不禁唏嘘的道:“这个世间,除去安北兄之外,何人能与某并肩?寂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