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清楚自己的美貌,所以对这招屡试不爽的陆婉吟并不十分清楚扶苏这个“呵”是什么意思。
她僵硬地抬手,樱唇微张,还未开口,那边突然传来一道小小的惊呼声。
“呀?”
陆婉吟转头,看到扶莲华。
扶莲华又是一身偏粉的藕荷色春衫,俏生生地站在那里捂嘴看她。
陆婉吟慌张低头,“我,对不住,屋子里太暗,我走得又急,不小心打翻了香炉……”
表情惊惶,可怜巴巴。
“一个香炉罢了,没甚大事,陆小姐没有受伤吧?”扶莲华身后的大丫鬟立时进来看她,一眼瞧见那脏污裙摆,“裙子脏了,陆小姐赶紧随我去厢房换件衣裳吧。”
陆婉吟低着头,香腮含粉,半遮半掩的随大丫鬟去了。临走前,她不着痕迹地瞥一眼那碧纱橱。
男人不知何时竟不见了,只留下那一柄折扇落在榻上,昭示着方才之事并非是梦。
陆婉吟站在厢房内,门窗紧闭,面前站着两个丫鬟,手中捧一托盘,里头是一套月华裙。
“替陆小姐换衣。”大丫鬟一声令下,那个丫鬟立时放下手中托盘,上前替她褪衣。
陆婉吟平日里虽也有宝珠和一众小丫鬟服侍,但公府深门,还是顶富贵荣华的卫国公府,自然不能跟兴宁伯爵府这种破落户比。以此,陆婉吟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这些丫鬟训练有素,上来五个之多也不慌乱,各自分配,只一会儿就替陆婉吟换好了衣衫。
陆婉吟勉强稳住心绪,任由这些丫鬟摆弄。
月华裙上身,料子极好,柔软丝滑,半分不糙肌肤。一裥之中,五色俱备,犹如皎洁月光,晕耀光华。听说是宫里才有的料子和款式,如今竟先被她穿上了。
陆婉吟还没欣赏一会,又被那大丫鬟领着回到左梢间。
扶莲华撑着下颚坐在椅上,搭拢着眼皮,一副惺忪模样。
“小姐,陆小姐来了。”大丫鬟上前轻拍扶莲华。
扶莲华一个机灵,努力睁大惺忪睡眼,挺直腰板,结结巴巴道:“妇之德,德德……”
大丫鬟闷声轻笑,“小姐,嬷嬷不在。”
扶莲华终于回神,她吐出一口气,苦巴巴着一张小脸。
陆婉吟上前行万福礼,扶莲华赶紧起来回礼,小脸白白的,“听说你等了有好一会,真是对不住。我今日正上学呢,我学的不好,被嬷嬷训斥,这才晚了。”
“并未久等,是我冒昧前来,唐突了扶小姐。”陆婉吟顺着身旁交椅坐下。
两人稍稍寒暄两句,天色已晚,陆婉吟知道在如此尴尬时刻,她的事要速战速决。
“其实今日过来,有一事想寻扶小姐帮忙。”陆婉吟面露羞色,“上次我在替扶小姐寻金簪子的时候,不慎也掉了一只珍珠耳坠子。”
扶莲华起了精神,“珍珠耳坠子?我这有好多呢,你喜欢哪个就拿哪个。”
陆婉吟赶紧道:“那珍珠耳坠于我意义非凡,乃是外祖母留下的遗物,平日都舍不得戴,只那日不知为何,分外思念外祖母,这才戴了出去,没曾想却弄丢了。”说到这里,陆婉吟忍不住红了眼眶。
“那桃园乃真阳县主之地,除了开办诗社,平日里根本不让进人,我也是实在没法子了,才腆着脸寻到扶小姐帮忙。”
扶莲华面露焦色,“居然如此重要,你别急,我立刻替你去找真阳县主。”说着话,扶莲华就要去,却不想被她身后的大丫鬟拦住,“小姐,天色不早了,您明日再去也不迟,没的打扰县主歇息。”
那丫鬟朝陆婉吟看一眼。
陆婉吟也道:“若那珍珠耳坠子真丢在园子里,也不急这一时。在此多谢扶小姐,天色不早,我也不敢叨扰。”陆婉吟起身告辞。
扶莲华自然答应,并让婆子将陆婉吟送了出去。
陆婉吟坐回了自己的马车里,早早先出来正等在里头的宝珠见自家小姐身上竟换了一身裙衫,面露惊愕。
“穿出来的裙弄脏了。”陆婉吟简短解释了一下便没了开口说话的心思。
方才太慌乱,她都没有来得及细想,如今安静下来,回想起扶苏那一声嗤笑,便觉浑身颤栗,犹如被冷蛇绕了身子。
他在嘲笑她。
陆婉吟肯定道。
她又联想起之前扶苏说她“心机太深”的话,脑中更乱。难道扶苏之前认识她?不然为何会说她“心机太深”?又或者是他洞察了自己的心思,知道了她的计划?不,不可能,她并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陆婉吟把额头抵到马车壁上,轻轻揉蹭着,垂落眼睫。
虽然今日相遇真的是偶然,但陆婉吟临场反应,打翻香炉,一番作态流畅自然,丝毫不显刻意,连她自己都被如此精湛的演技征服了。
陆婉吟知道自己侧眸垂泪时的模样有多好看,那是她对着镜子练习上百次的结果,甚至连泪水落在哪个角度她都算计好了。
可她没想到,如此精心表演,最终却只换来一个“呵”字。
那个不明所以的“呵”字打在她头顶,像压在心上的一块石头,让陆婉吟越发焦灼。
扶苏这个男人,怕不能用她对付常人的法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