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哪里知道薛家好不好,却只眨眨眼,便张嘴道,“奴婢家里一切都好。”
“那便好。”李玄看着也像随口一问,并未深究,随即便取了书来看。
阿梨闲着无事,便在一旁缠线圈。她很喜欢这样打发时间,一圈圈地缠,一圈圈地绕,不用费什么心神,简简单单的,好像整个人都沉下来了。
一个线圈缠完,李玄便起身了。
他昨夜刚在这里歇过,虽然两人只同床共枕歇了一宿,什么也没做,但以他的性子,自然不会做什么落下口舌的事情,今日没留下过夜。
他今日过来,怕也是见她回家了,来问一句的。
阿梨送他出去,熄灯睡下,次日起来,舒舒服服用了顿早膳,吃的年糕汤,咸口的,她一贯爱吃。
用了早膳,章嬷嬷便进来了,道,“侯夫人请您过去。”
侯夫人传她,自然耽误不得,阿梨很快收拾好了,朝正院去了。
正院前几日热热闹闹的,又是设宴,又是唱戏,人一走,又冷清下来了。
阿梨边跟着带路嬷嬷朝里走,边想,难怪侯夫人想给李玄娶妻了。侯夫人同侯爷感情疏离,夫妻二人就差形同陌路了,侯夫人全部的心思,怕是都放在一儿一女身上。大小姐李元娘如今是嫁人生子,一切顺利,侯夫人自然替儿子操心。
再者,侯夫人怕也急着抱孙子了。
阿梨进门,便见侯夫人坐在上首,正侧头同嬷嬷说着话,见她进来了,便笑着朝她招手,“过来坐。”
丫鬟搬了绣墩来,阿梨坐下,陪着侯夫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
倒没说别的,提的是李元娘,李元娘出嫁带去的嬷嬷回来说,大小姐孕吐得厉害,来同侯夫人取取经,看如何才能止吐。
侯夫人到底是过来人,说得头头是道,看那样子,仿佛恨不得把女儿接回府里养胎。
说罢,朝阿梨笑笑,拍拍她的手,摇头感叹,“一个两个都不让我省心。”
这话阿梨当然不能接,便只笑着道,“夫人说笑了,大小姐和世子都是孝顺的人,大小姐有福气,定是能平平安安诞下麟儿的。”
侯夫人听了这话,笑着摇头道,“你这张嘴啊,说什么都这般贴心,也难怪三郎中意你。便是我,也愿意留你陪我说话。”
说着,侯夫人似乎是想起了从前的旧事,追忆道,“三郎打小便规矩板正,从不似那些没出息的,同丫鬟厮混在一处。我原想着,在素馨素尘里挑一个开脸,她们年纪大些,也伺候了三郎几年了,做事稳妥,兴许晓得他的心思些。后来见了你,倒想不起她们了。现在想想,当初我没选错人,你是个乖的,伺候三郎伺候得极好,懂规矩、有分寸、守本分,谨小慎微,从没叫三郎烦心过。”
阿梨岂敢受侯夫人这样的赞,乖顺谨慎道,“这都是奴婢该做的。”
侯夫人淡淡笑,继续道,“你不晓得,三郎这人看上极好说话,实则骨子里是最挑的,入不了他的眼的,一辈子都入不了。入了他的眼的,他能护一辈子。选世子妃也是如此,嘴上只说要个宽厚纯善的,可总也不见他点头。这好人家养出来的姑娘,既能做得主母,哪一个不是宽厚大度的?阿梨,你说是吧?”
阿梨心里明白了点侯夫人的意思,面上温然笑着点头,“夫人说的是。”
侯夫人又拉着阿梨说了会儿话,便露出点疲态,阿梨见状识趣起身请辞,退了出去。
她人一走,再看侯夫人,脸上哪还有半点犯困的意思。
嬷嬷给她斟茶,便道,“夫人何须这般拐弯抹角,何不直说便是。薛娘子再得世子爷喜欢,也只是个通房,连妾都不是。要奴婢说,世子爷若真喜欢得紧,哪有不给名分的道理,可见也并不上心。”
侯夫人摇头,“她到底是我看着长大的,多少有些情分,何必叫她面上难看。阿梨这丫头一贯聪慧,我一点,她便明白的。”
她这般说着,心里却想。
谁说三郎不上心的?他就是太上心,才会选妻都忌惮着阿梨的存在,怕那未来的世子妃伤了他心尖上的人,才百般挑选,但凡那些贵女露出丁点骄纵,便相不中。
名分?三郎哪里是不肯给名分,分明是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越上心,才越会这样小心谨慎。
如今看来,到底是亲生父子。武安侯一颗心牢牢系在柳姨娘身上,甚至到了宠妾灭妻的地步,她的三郎呢,则把一个小小通房看得重之又重。
只是三郎到底理智得多,虽看得重,却没失了分寸,遮掩得叫旁人瞧不出他的异样,但身为母亲的侯夫人,岂会真的不明白。
日子一天天的过,天气愈发热了。
李玄白日里去大理寺,夜里则依旧如从前那样,隔三日来阿梨这里宿一夜。
世子妃的事,到底是有些眉目了,阿梨每回去侯夫人那里,总能听她提起几个名字。
其中一个,便是钟宛静。
那次府里看戏,李元娘带回来的那位其貌不扬的钟小姐。
据侯夫人说,人选都是李玄自己挑的,只是还没定下是谁。不过,定下来也是迟早的事。
阿梨听后,心里登时没底了,旁的人不说,那位钟小姐,她是亲眼见过的,根本不是好相与的人。
可这事轮不到她插嘴,侯夫人不许,李玄也不会听她的话,更何况,侯夫人只差耳提面命地直白提醒她,别坏了李玄的亲事。
阿梨没那么天真,以为自己一句话,便能让李玄改主意,即便侯夫人不说,她也不会把自己看得那么重。
没几日,阿梨又见到了那位钟小姐。
阿梨去正院,正好遇上李元娘和钟宛静同侯夫人说话,她一进去,李元娘转开脸,全当做没看见她。
一旁坐着的钟宛静却十分和善同她笑着。
阿梨给侯夫人行礼,下人搬了绣墩上来,阿梨坐下了。
侯夫人同大小姐难得见面,自然亲亲热热说着话,有李元娘在,侯夫人自然眼里没了阿梨。
阿梨也不觉尴尬,只默默坐着,一旁的钟宛静,却忽的主动同她说起了话。
“你叫阿梨是么,那日我们见过,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