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映枫垂眸掩住根本克制不了的滔天恨意,赵怀亦见她站在门口不出来,轻唤了一声:“枫儿,怎么了?”
他伸手想去拉女孩的手,唐映枫却突然往后一退,那双漆黑的、清凌凌的眸子冷冷看过来,其中的情绪太复杂,完全不像是唐映枫会出现的神情。
唐映枫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姑娘,既是卫国公的嫡女,又是皇上亲赐的县主,尚在襁褓之中便与自己定了婚。
随着年龄渐长,虽皇上再也未提过这桩婚事,但天子一诺,谁又敢去质询,而他的母妃对这桩婚事也是百般满意。赵怀亦一开始对唐映枫也并无不满,直到去年回母妃本家,随丞相夫人薛氏也就是他的外祖母回了江阴老家一趟。
江南女子婉约清秀,身姿绰约,是难得一见的温婉美人,偏偏还知书达礼,通晓情趣。
完全不似唐映枫,仗势宠爱,不学无术又刁蛮任性。
可唐映枫对待自己一直比对其他几个皇子乖巧的,从未露出过如此冒犯的神情。
赵怀亦一怔:“怎么了?”
虽此时不能插嘴,但念及三皇子和自家姑娘的特殊关系,害怕双方生分了,白杏赶紧解释道:“三皇子,小姐她刚刚落水才醒,怕是没缓过来。”
唐映枫低下头,压抑着粗重的喘息。
感受到赵怀亦的存在,胸口仿佛被无数滚烫的银针扎着,唐映枫深呼吸一口,道:“白杏,走了。”
她声音还是哑的,小女孩背影娇小,侧脸鼻尖挺翘,眼睫纤长,足以未见未来的惊世容貌。赵怀亦第一次被唐映枫这样冷脸相对,一时有些不适应。
“派人给县主熬些驱寒的汤药。”看着她的背影,赵怀亦淡淡道。
第二章瑶华宫墙
穿过幽径,还未到御花园,唐映枫便听到了阵阵热闹的人声。
久违的……如此鲜活又熟悉的场面。
白杏本微微埋头跟着,见唐映枫停下便跟着停下:“小姐?”
一行侍女端着新鲜做出来的糕点朝里走去,一见唐映枫,忙屈膝行礼:“乐安县主好。”
唐映枫被这声音惊醒,淡淡点了点头,这才抬步朝里走去。
虽是小办,但处处被收拾得馥郁华贵,一看便是贵妃的生辰宴。
新搭建的戏台子上,戏子卖力地表演者,贵妃懒懒地坐在戏台子下看戏,见唐映枫过来,眼神都没瞥一个,只敷衍道:“身子可有不舒爽之处?”
唐映枫停在离她三步之外的地方:“没有,多谢娘娘挂心。”
贵妃美眸一横,扫了旁边的下人一眼,突然发难:“你们是怎么看管的?今儿个也就是乐安县主没出事儿!真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看你们拿什么跟卫国公交差?”
听贵妃这么一番话,周围所有下人齐齐跪下,忍不住地发抖。
唐映枫眉头微皱。
皇贵妃有着丰腴美艳的容貌,能得盛宠,依仗的可不仅仅是丞相的权势,还有隐藏在娇媚皮相下深不可测的心机。
贵妃娘娘一直对她非常热情关爱,唐映枫的记忆里,贵妃就是从这时对自己冷淡的。
上一世,她死里逃生,父母都不在身边,便想跑去皇贵妃那儿寻求安慰,谁知被三言两语打发了。
那时她想不通为何,现在却全都想通了。
唐家掌握了成安国最精锐的军队,是功勋卓著的武将世家,祖训便是不参与夺嫡之争,贵妃娘娘几次争取无果,由此知道此路不通。
如果唐映枫不能代表背后的卫国公府嫁给赵怀亦,那这桩婚事便毫无意义。一个皇子正妃如果不能带来的利益,便可能在夺嫡之中落了下乘,可偏偏这桩婚事又是皇上指的。
没猜错的话,此时娘娘应该刚向父亲或者母亲表了意,却再次被婉拒了……
瞧见没了利用价值又不好甩掉,贵妃娘娘对她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她看着贵妃娇嫩指尖的红色丹蔻,藏于袖中的拳头不自觉紧攥……娘娘您这时,便在想过如何除掉唐家吗?
唐映枫心中冷笑,面上乖巧道:“娘娘,与他们无关,是我莽撞了。”
贵妃轻笑,又慢悠悠地拿起一块刚出炉的点心:“还不快谢谢乐安县主。”
上面正演到精彩处,周围传来喝彩声,贵妃娘娘已经目不转睛地盯着台子上的戏看,当唐映枫不存在一般。
唐映枫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轻吐出一口气之后,规矩地行礼。
她刚转过身,便见赵元荣老远就开始招手。
她死后,赵元荣也不顾规矩,闯入端王府,逼问赵怀亦。
哪有皇子行事如此随性,淳婉怡一把将他拽下来,耳语道:“今日那么多人看着呢,你守点规矩。”
淳婉怡本是个不受宠的美人,但谁知皇帝只临幸了她一次她便怀了龙子,就是在那几年天降兴瑞,皇子接连出生的时候。但后宫派系复杂,谁都不知道前几年连续夭折的皇子是天意或是人为,她难以放心,所以一直巴结贵妃娘娘,为自己在宫中生存多求一份安稳。
赵元荣生性散漫,从未有过夺嫡的心思,却被淳婉怡逼着不得不走上夺嫡之路,最终惨死在狱中。
唐映枫走过去:“五哥哥。”
赵元荣忙拉着她坐下:“你怎么回事儿啊?怎么会掉到湖里去。”
淳婉怡默默打量着唐映枫,一些念头莫名地窜了上来……连贵妃娘娘都这般稀罕的卫国公嫡女,却跟荣儿这般要好,若是……
卫国公乃正一品的骠骑大将军,是手握兵权的大臣,偏偏大儿子也是个出息人物,刚加冠不过几年,便凭借实打实的军功成了正三品的怀化大将军,深受百姓尊崇。
贵妃明明在赏着戏曲,不知为何瞥了一眼过来。
淳婉怡心里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