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杏掀开布帘,嘘声道:“姑娘睡着了。”
马车内垫了柔软的绒毯,唐映枫斜斜地靠在枕边,脸颊软绵绵的肉被枕头压扁了,睡梦香甜。
几个丫鬟对视了一眼,皆是捂嘴笑了。
感觉走动的马车忽然停下来,唐映枫缓缓睁开眼睛,就见刘嬷嬷慈祥的笑容,她即使老了,眸光也丝毫不浑浊。
刘嬷嬷站在马车外招了招手,一笑起来满脸皱纹如波浪一般绽开:“姑娘,来,快下来。”
那是带她长大的嬷嬷,曾苦口婆心地告诉她在东宫不比家里,要百般小心。
嬷嬷年迈了,撑到她成婚便骨化形销,与世长辞。
眼泪不知何时盈满了眼眶,她伸出手牵着嬷嬷满是褶皱和老茧的手掌,一步一步地走入了国公府。
“夫人身体不适,早早歇下了,让你不必去请安。”刘嬷嬷道。
唐映枫点头:“嬷嬷你们快去歇下吧,我先去看看母亲。”
上一世,她的死便让母亲一病不起,不过数月,父亲、大哥、二哥一起死在了平洲关的大雪里,母亲听闻噩耗,当场昏迷,便再也没醒过。
门外两个守夜丫鬟帮她轻轻推开门,唐映枫走进去时,母亲谢氏已经睡下了。
她随意拿了个软垫坐着,将手伸进被窝里缓缓牵住母亲的手。
一直到曜日撕破云层透出光线来驱散一室灰暗时,唐映枫却也没半点睡意。
上一世的她,单纯痴傻到何等地步……
她心满意足地吃了白杏去厨房端来的银耳小汤圆,在微凉的午后盖着薄毯于美人榻上小憩,再醒来时便是天崩地裂。
她化为一团缥缈的云雾飘于上空,看着赵怀亦的贴身侍女将所有罪名推到白杏身上,而赵怀亦步履匆忙地赶来,看都未看她的尸首一眼,算计好了一般,当场给白杏定了罪。
“王妃待你不薄,你明知她根本碰不得茯苓,却心肠歹毒地将其混入面粉里!”
白杏直接被活活打死,而傍晚,他便带来了薛明露在他们的喜榻上颠倒凤鸾。
她伸手捂住夺眶而出的热泪,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哭声变成哽咽的碎片,全部呜咽在喉咙里,她伏在床头,一阵一阵地喘不过气来。
温柔的手轻轻拍了下自己的头发,唐映枫满脸通红地抬起头。
谢氏担忧而宠溺地擦干她眼角的泪:“枫儿,可是受什么委屈了?”
钦天监曾说,她会为成安国带来无上的气运。
这确实不假,可上一世成安国的繁荣昌盛,是用整个唐家的鲜血换来的。
她紧握着谢氏的手,声音很轻,却又极其郑重的一字一顿地说:“母亲,以后我们都不会再受委屈了。”
既然这京城要乱,那这一世,只有她才能坐收这渔翁之利。
第四章远方表妹
嬷嬷是照顾淑妃长大的乳母,即使年迈也起的和司灯一般早,她被人搀扶着缓缓走向淑妃歇息的寝宫时,赵云怜已经候在门口。
他玄色锦袍沾湿晨露,整个人融在清晨薄薄的雾气中,像是等候多时。
嬷嬷走上前:“七皇子今日怎来的如此早?”
紧闭的大门被缓缓打开,淑妃已经端坐于矮塌之上,翻阅着经卷。
赵云怜抬步走上前,行跪安礼:“母妃。”
淑妃抬起眼眸看了赵云怜一眼,似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简明扼要地开了口:“你我在宫中的形势你也清楚,卫国公家的嫡女还是离远些好。”
赵云怜一怔,抬眸看向淑妃,她却不再多说,抬手轻轻一挥:“你是个聪明孩子,下去吧。”
淑妃的父亲乃英国公,最荣耀的时候堪比贵妃之盛宠,可淑妃是个天生清冷的性子,不喜后宫争斗,也不愿放下身段去讨好皇帝。
嘉和二十八年,她曾诞下二皇子,可二皇子不幸夭折,那之后淑妃性子便越发怪异,常年称病,久居瑶华宫不出。
而英国公刚正不阿,直言进谏,屡次在朝堂上扫了皇帝的脸面,逐渐成了毫无实权空有虚职的闲人。英国公也是个傲气的人物,见皇帝有意冷落,便辞了职务去乡下修养了。
而他是生母是一个小小刺史的嫡女,一时凭借才貌获得盛宠,却又因为口无遮拦被皇帝亲自打入冷宫,明令永世不能出霁月殿。
赵云怜放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攥起,行礼之后,折身走出了瑶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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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映枫早上哭的那场可把谢氏给吓坏了,加上又听闻唐映枫昨日落了水,赶忙派人请了大夫,甚至还请了人来作法。
唐映枫被迫折腾了一早上,一直到午时才得空歇息。
父亲和大哥现在皆在边境打仗,二哥因为太混账被父亲罚去军营训练,家里只有她和母亲两个人。
用饭时,谢氏舀了一碗汤放到唐映枫面前:“三皇子今年便会行加冠之礼,你明年初便是及笄的年纪。你们的婚事也就是最近一两年的事情了,虽然婚事是皇上定的,但皇家贵胄毕竟不同寻常。”
三皇子又是目前最得宠的皇子,贵妃娘娘不仅自身荣宠,本家还是丞相府。一想到唐映枫这单纯直爽的性子要成为王妃……甚至皇后。
这样一桩荣宠的婚事,这样不得了的亲家,谢氏真不知是好是坏。
她摸了摸女儿的脸蛋,叮嘱道:“你虽从小在皇宫长大,但也得记清自己的身份。”
小孩子玩闹不会有人计较,但长大了便不一样。为避免唐映枫闯祸,谢氏已经在有意地限制唐映枫进宫的次数。
她从小得的是公主的待遇,但实质只是一个大臣贵女。皇家的恩宠说变就变,若不是皇命不敢违,她都想推了这门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