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怀亦冷冷地抬眸看着他,声音仿佛结了冰:“你究竟是谁的奴?”
振阳扑通一声跪下,在木地板上磕出清脆的声响:“是殿下的……”
赵怀亦站起身,狠狠一脚踩在振阳的背上,他眉眼旁皆是染上了绯色,眸光冷然肃杀,与平时温润如玉的模样大相径庭。
振阳不敢有丝毫反抗,将头埋得愈发地低,咬着衣袖,甚至连声音都不敢出。
脚上的力道松开,振阳依旧跪伏在地上,赵怀亦嫌恶道:“还跪着干嘛?生怕县主看不到?”
振阳立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面色如初地站到赵怀亦身边。
赵怀亦指了指门口的香:“熄了它。”
振阳跑过去,抽出两炷香,按熄在香泥里。
赵怀亦使劲按着太阳穴,运气点了两个穴位之后,服用了随身携带的解毒药。
振阳小声道:“殿下,要不您先回宫,我留下与县主解释。”
赵怀亦摇了摇头,淡淡道:"绝不能让县主看出母妃动了手脚。"
他拿出多余的解毒药丸,揉碎了放到唐映枫食用的茶水里。
卫国公是何等正直之人,若是知道母妃用这样的下三流的手段在枫儿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方才他观察过,唐映枫中的毒没有自己深,现在又出去晃了一圈,等会服下这个解药之后,应该能解得差不多。
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在忽然从走廊上传来,外面人声鼎沸一片喧腾,那铃声却丝毫没被掩盖,反而越发显得清寂。
赵怀亦摇了摇茶壶:“外面发生了何事?”
振阳道:“今日是咸粟阁老板的生辰,特意请了人来助兴,下面搭了戏台,许多人都趴在走廊上看。”
他缓缓点了点头,将茶壶放到唐映枫的座位旁边,放置瓷器发出的叮铃声响与外面舞女的铃铛声巧妙地混杂在一起,赵怀亦揉了揉眉心,按捺住体内忽然涌起的躁动。
照理说,这铃声不会如此近。
“出去看看,什么情况?”赵怀亦轻声道。
“是。”振阳道。
走廊忽然传来一阵盖过一阵的尖叫声和欢呼声,振阳打开门,就见几位半遮半掩、姿态曼妙的舞姬轻灵地穿廊而来。
她们皆是身着淡蓝色的纱衣,玉似的肌肤若隐若现,脚腕和手腕上皆缠绕着几圈缀着铃铛的红绳,随着一阵阵清脆的铃铛声而至的,还有淡淡的异香,混杂在走廊的木香里,愈发清远又隐匿。
一行舞女拂袖而至,振阳回头,真准备关上门,一道白色身影便猛地从身边闪过。
为首的舞女被人粗暴地按在走廊边,发出惊恐的尖叫声:“啊啊!”
三层楼的人皆是翘首望来,就见一个面容英俊、身着锦袍的大家公子将舞女按在木栏杆边,他脸色赤红,手撕去舞女的外衣,露出白皙的肩膀。
所有人目光和尖叫声都变为模糊的背景,赵怀亦只觉得浑身烧得太难受,这破布也碍眼……
振阳惊诧地站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赵怀亦。
方才不是已经用药清醒了吗?怎么会……
这饭店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难保不会有人认出殿下皇子的身份来。
耳边一道脚步声急促地赶来然后忽然停止,振阳僵硬地回过头,就见唐映枫杏眸圆瞪地愣不远处,傻傻地叫了一句:“三哥哥……”
振阳脑子一激灵,猛地扑上前,一掌劈在赵怀亦的后颈。
贵妃娘娘明明说过这药对女子更烈,对殿下造不成太大影响……为何为何……振阳只觉得脑子嗡嗡一阵响,一切发生的太快太快,他根本来不及思考任何东西,直接蹲下身将赵怀亦背下楼。
唐映枫捂着嘴,看着赵怀亦的背影,眼眶红红的,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
唐映枫从小在咸粟阁野惯了,常来这儿吃饭的客人一眼便认出那是卫国公府的嫡女,那方才那位……
议论声如雪球一般越滚越大,一人好奇道:“方才那位……不是三皇子吧?”
听闻的人吓得面色一变:“皇家贵胄岂容你我议论…嘴严实些…”
虽是这么说,可这样不能放在明面传扬的秘辛在暗处反而传播地越快。
没多久,唐映枫便听到自己身后的议论声:“这县主还在呢,这三皇子便如此放肆吗?”
“这也太放肆了吧,光天化日之下……”
“你们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的,位高权重之人的胆量,尔等是想象不到的……再说只是一舞女,又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女子……”
唐映枫委屈擦了擦眼泪,失魂落魄地一般地挤开人群往外走。
她步履沉重,俨然一副被心上人抛弃的模样,众人看着她的背影,皆是一阵唏嘘。
本以为天赐良缘一对,怎料妾有意而郎无心……
唐映枫缓缓走进门,将门窗全部关上,靠在门边喘了口气,随即一脸冷漠地擦了脸色的泪痕。她走到赵怀亦的座位旁边,将他用过的碗筷装进一旁的食盒里,唇角缓缓扬起。
这是闹市里最繁华的饭店,贵妃既然敢在这里用计,必然不会让她跟赵怀亦同时神志不清。所以……她提前安排,偷偷又给赵怀亦加了料。
舞女手上的铃铛和异香便是最后准备给他的礼物。
这出戏,她准备了那般久,总算没白费。不过今晚,全京城的人都将知道他赵怀亦是个表里不一的浪荡人物,辜负了从小定亲的乐安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