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章早年间游历各地,收集了不少的珍本,藏书算得上是颇为丰厚了,但在翰林院的面前,却是犹如萤火之于皓月一般,不能相提并论。
入了翰林院,卫允就像是一只久旱逢甘霖的鱼儿一般,贪婪的从书本里头吸收着各种各样的知识。
一日的时间,转瞬便过,待到下午下衙之时,卫允才依依不舍得从里头走了出来。
扬州,盛府。
盛紘的第三子盛长桓,满月刚过,后宅之中,最大气,占地最广的正屋,盛老太太坐在上首的椅子上,身侧只站了一个贴身的房妈妈,其余的婆子女使,皆已屏退。
“儿子见过母亲!”盛紘一身宽松的长袍,恭敬的冲着盛老太天躬身行礼。
老太太淡淡的道:“坐吧!”说着冲旁边的房妈妈使了个眼色,房妈妈点点头,转身去侧间端来一碗绿豆汤,放在盛紘手边的小桌上。
“主君请用!”
盛紘冲着房妈妈微微颔首,作为从勇毅侯府一直到现在,始终跟在老太太身边的贴身嬷嬷,不离不弃,深受倚重,盛紘自然不会轻视懈怠。
“通判今儿算是来得巧,近些时日天气炎热,这是房妈妈亲手熬的绿豆汤,最是生津止渴,消暑解热。”老太太用调羹轻轻的拨动着碗中的绿豆汤,轻声说道。
盛紘微微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房妈妈的手艺自然没的说!”一边说,一边端起小碗,尝了两口。
盛紘不说话,老太太也不着急,就当他不在,仍旧自顾自的吃着绿豆汤,慢慢悠悠,不慌不忙的。
没得片刻功夫,盛紘就坐不住了:“儿子上次和您提的那件事儿,不知母亲考虑的如何了?”
盛老太太连眉头都没抬一下:“不知通判说的是哪件事儿?”颇有几分明知故问的意思在里头。
盛紘将绿豆汤放到小桌上,双手按在大腿上,脸上露出笑容,道:“母亲何必作弄儿子,不就是上次和母亲说的,挑一个孩子到母亲身边养着,也好给母亲作伴!”
老太太终于抬眼瞥了盛紘一下,“我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婆子,能活几年且说不准呢!哪里还有什么精力照顾孩子!”
盛紘道:“母亲如今正值春秋鼎盛,就算活到一百岁也不是难事儿!如今只是有些小毛病罢了,况且大夫也说了,母亲的病是心病所致,只要舒缓心绪,好生将养,用不了多久便能痊愈。
再者说了,母亲这寿安堂,布置的未免太过清冷了些,也少了些许人气,于母亲的病情不利,养个孩子在身边,承欢膝下,多些动静,总好过母亲独自一人来的有趣些!”
盛紘的目光不可避免将寿安堂扫视了一周,心里不禁微微一叹,他这个嫡母是真的清高,盛府并不缺钱,而且老太太手里头还有许多产业,可她的日子却依旧过得清苦,吃斋念佛,平日里除了去寺院道观里头上香参拜,祷告还愿之外,基本上是足不出户的。
见老太太不答话,盛紘微微侧身,靠向老太太的方向,轻声问道:“母亲可是还在生儿子的气?”
盛老太太拨弄着绿豆汤,道:“我生的哪门子气,你又不是从我肚子里头爬出来的,我只不过是你的嫡母而已,又不是生母,有什么好气的!”
盛紘忙露出慌张之色,起身躬身行礼,惶恐似的道:“母亲此言,可折煞儿子了,若没有母亲拂照,儿子焉能有今日!母亲虽非儿子生母,但儿子却将母亲当做生母一般!”
“行了行了!”盛老太太放下绿豆汤:“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且说出来,免得我老婆子还得费力猜你的心思!”
盛紘道:“墨儿聪明机警,且又是个极孝顺的,母亲不若将墨儿带在身边,做个伴儿也是极好的。”
看着盛紘的眼睛,以及脸上那浅浅的笑意,盛老太太暗暗摇了摇头,内心却是又沉了一分。
“大娘子是个好的,她本该执掌府中中馈,可你却偏心偏疼林栖阁的那个,既给田产,又给铺子的,生生把一个小娘捧得比大娘子还风光,先前更是将府里的中馈之权,交到她的手上。
现在却又想将她的女儿送到我这边来,怎么,你莫不是想学你父亲,你大伯那般,也来一个宠妾灭妻,祸及子孙?你莫不是忘了自己幼时的经历?想让你的几个儿女也好好经受一番你往昔的经历?”
盛紘脸色骤变:“母亲这话说得,霜儿最是柔弱,性子也温顺,如何能将她和那个贱人相比!”
盛老太太面色微寒:“我不知道你是真不知还是和我在这儿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作为你的嫡母,我需得提点你一句,作为一家之主,最忌讳的便是不能够一碗水端平,你只想着四丫头是你的女儿,是个庶女,怕她受了委屈,难不成六丫头便不是你的女儿,不是庶女了?
如今林栖阁那边已然够风光的了,你对四丫头的疼爱,便是华儿和如儿也越不过去,但你为何却独独对六丫头不闻不问?你扪心自问,是四丫头如今的处境和当初的你更像,还是六丫头!”
“这!”盛紘弓着身子,低着头,目光变得深邃,往昔那些不愿提及,尘封在记忆角落之中的记忆,再一次被翻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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