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金世风犹记得,在他得知玉棋的真实身份之前,他们相处还算融洽,他偶尔会因玉棋可怜瘦小,多赏她自己吃不下或不爱吃的东西。
只是后来提及,两人都有些忘了多年前短暂两个月的过去,接下来的便是几千天金世风的嫌弃与嘲讽。
梦境就到此为止,药味刺鼻,金世风起身披上外衣将门推开了小缝,瞧见了玉棋身上背着一个小包裹,正趁着天未全亮离开客栈。
金世风当下心便冷了,他身后的圆桌上还放着玉棋熬夜熬出来的药汤,可一直对他好的人显然是去赴旁人的约定。
昨夜回梦犹在眼前,金世风想着除去初遇玉棋的那两个月,剩余多年他对玉棋并不好,他命不久矣,绑着玉棋在身边只是拖累她罢了,或许让她跟随内心离开,去往更广阔的天地才好。
金世风便是如此想的,可心口骤疼,叫他一时喘不过气来。
他按捺住几乎压抑不住的怒意,转身坐在桌旁端起药碗一口饮下,他的内心还在暴躁与哀怨中来回纠结难断。
金世风生玉棋的气,她明明说过许多回即便是他不要她了,她也不会离开,他也生自己的气,气他自私自利惯了,妄图以自身为囚笼,困住玉棋一辈子。
可后来金世风还是没忍住,他喝下药后心痛非但没有缓解,反而越来越烈,正如窗外的骤雨,噼啪敲断了他的所有理智。
金世风从客栈里拿出一把伞便匆匆朝外奔去,小二只来得及喊一声金老板他便消失在风雨中。
玉棋到湖边尚早,她以为自己恐怕得等一会儿才能见到顾秋,却没想到就在她与言梳乘船的地方,顾秋定定地站在那儿,浑身发冷,不知站了多久。
玉棋一时进退两难,她看了一眼身后,言梳还没到,再看一眼身前,顾秋已然发现来人,转身瞧见玉棋的那一瞬眼睛都亮了,他看见玉棋背着包裹,更是高兴地朝她走近几步。
玉棋不自在地退后半步,叫顾秋生生止了冲动。
“我本想着再等你一炷香,你若不来我也不等了。”顾秋道。
玉棋轻轻叹了口气,心想言梳怕是要迟了,她将肩上的包裹摘下递给顾秋道:“这是我昨日买的干粮还有金疮药,我想你应当用得上。”
顾秋来往潇洒惯了,走一处是一处,没得吃就先饿两顿也是常有的,见玉棋体贴备好了行囊,不禁涩笑接过:“谢谢。”
他还以为她会与他一起走,不过只是想想,他知道不可能。
玉棋送完东西便觉得窘迫了,她实在不知与顾秋说些什么,便又将昨日的祝福重复一遍,一帆风顺这种张口就来的话叫顾秋也觉得颇为尴尬,两人面面相觑了会儿,同时笑了笑。
“此一别,日后也不知何时才能见面,我也希望玉棋姑娘日后能过得好。”顾秋将行囊背在肩上,意外扯痛了伤口,不禁皱眉嘶了声。
玉棋发现,望向他的右肩:“你受伤了?”
见顾秋点头,她便要伸手过去,还未碰到顾秋,反倒是顾秋先退了一步,玉棋的手悬在半空,呼之欲出的灵气收回,顾秋叹了口气道:“我总得习惯自己慢慢愈合伤口的感受,否则日后再受伤,没有玉棋姑娘在侧,实难好也。”
玉棋耳尖透了点儿红,她点了点头觉得也是。
二人沿着湖边走了一小段路,玉棋问顾秋这伤是怎么来的,顾秋说他昨夜被人追杀,遇见几个官兵,其中有个人似乎来头不小,他们双方僵持不下,结果被杀手偷袭,死伤了几个人。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连夜出城,本想着就此离开,但又想再见玉棋一面,还是在湖边等了她。
顾秋以为玉棋不会来,却没想到她还是来了。
天色骤变,玉棋出门未带伞,见天空已有雨水飘下,顾秋即便心有不舍还是对玉棋道:“玉棋姑娘能来,我就已经很开心了,咱们江湖有一句话,叫青山绿水,有缘再见。”
玉棋点头:“有缘再见。”
说完这话,她便驻步不再前行,顾秋的身影还未在湖岸旁消失,哗啦啦的大雨便落了下来,暴雨来袭,雨水冲刷着视线,目光所及的人影越发模糊。
玉棋转身准备往回走,奈何这雨势太大,湖岸旁有个供船夫休息的凉亭,玉棋几步跑到凉亭里头,双手搓着胳膊打算等雨势小一点儿了再走。
她也不知自己究竟在凉亭内站了多久,但金世风从雨中冲来,仿若不顾一切地奔向她时,玉棋愣住了。
金世风虽撑着雨伞,可浑身湿透,恐怕除了头顶的头发是干的,身上没有一处未淋上雨水。
金世风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浑身冷得好似刚从冰水里捞出来般。
玉棋见到他,讷讷地道了句:“夫君?”
金世风目光于凉亭四周扫过,仔细看了两圈也没看见顾秋,他以为顾秋还未到,跨入凉亭内抓着玉棋的手道:“你别和他走!”
玉棋竟被他说懵了:“和谁走?”
“我知道我对你不好,一直以来我都在欺负你,我也知道我这人脾气差,寻花问柳,从未顾及过你,我知道我有一千个,一万个对不住你,我也没有资格叫你留下来……”
玉棋能感觉到他抓着自己双肩的手颤抖得厉害,她望着金世风脸上的水迹,他的双眼通红,一滴滴从下睫滑过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珠。
“我真真的是个烂人……可是玉棋,我这个烂人,除了你没人肯要了,我真的没有别人了……”金世风回想时,还在后怕:“我从未对你说过一句好话,我总是在伤害你,可那些并非我的本意,我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变得这样糟糕,可只有你能忍受我的糟糕了,玉棋!”
“我太自私了,我不能放你离开,我不想你跟别人走,即便我一无是处,我还是希望你能陪在我身边。”金世风几乎有了哭腔,此时玉棋才知道,他是真的哭了。
那般要强的人,说哭就哭,毫无形象地在大雨中泣不成声。
于金世风而言,自他娘有孕那时起,他就被家人抛下了,这是无端责备,可他就是没人要了,人人都在等他死,或看他笑话。
他仅能抓住的,便不能放手。
“玉棋,你别和旁人走,我以后对你好,我发誓,我只对你好!绝不再伤害你!我求你也对我好吧,像以前一样,只看着我,只陪着我,好不好?”金世风望向玉棋的眼,就等她一个回答。
玉棋怔怔道:“我……没想走,我只是来送送顾大侠的。”
金世风闻言,傻了般流了一挂水鼻涕,玉棋抬袖帮他擦去,他才嘟囔:“我看见你收拾行李了……”
玉棋道:“不是行李,是干粮。”
只这一句金世风便懂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在玉棋跟前声泪俱下有些丢人,脸颊红得仿若要烧起来般,可突破心中难以启齿的难关,只要玉棋留在他身边,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金世风松了口气,几乎无力地半挂在玉棋身上,紧紧地抱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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