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苑这会缓过神来,闻言想了想,就试探问道:“给你重写书信,可好?”
在他看来,昔年他们二人最开始决裂时,应是从书信开始的。从生辰礼,到烧信,再到最后她抓起砚台给他的一击,那些信件几乎贯穿了整个过程。
有时候她也在想,若昔年处理的方式再柔和些,那是不是就不会给他造成这般大的影响?
时间不能重来,而她也不知她这种假设成不成立。
不可否认的是,那些信件绝对是他难以释怀的一点。
那如今若她再将那些信件重新归还给他,是不是,他就能看开一些?
听了她的提议,他看着她,有几个瞬间的沉默。
“打算如何写。”
“自是按照当年给你写信的样式来。”林苑松口气道:“从刚开始相处时候写起,一直到最后,算起来应有七篇……”
“十篇。”
晋滁看向她,一字一句:“共二十三页。”
林苑一怔后,慢慢点头:“是的,二十三页,每一页都压得平整,看得出来你保管的很好。”
他突然就冷笑了声。
“可你还是毫不留情的将它们都扔进了火堆里。”
林苑就道:“所以我现在要将它们归还于你。”
晋滁的目光在她微垂的眉眼上定过几瞬,而后侧身朝门外方向喝了声,令人拿笔墨纸砚来。
“成,孤今日就在旁看你写。”
他抬手松了松领子,声音微沉:“孤记性好的很。你也莫想着糊弄,否则就做不得数。”
第64章期限
铺纸研墨,笔沾浓墨,素手提笔悬在宣纸上方,似有僵住,迟迟没有下压落笔。
笔尖汇聚的墨滴摇摇欲坠,终于滑落而下,落在洁白的纸上,染了浓重的墨色。
窗外秋风刮着落叶,不时拍打着窗格,发出絮絮的声响。
屋内雅雀无声,墨落宣纸可闻音。
林苑脑中一片空白。
此时此刻她好似被人施了定魂术一般,死攥住笔杆,两眼怔了似的盯着宣纸上的浓墨,却落不下笔去。
明明她是依稀记得些信件内容的,可为何写不出来,为何。
晋滁一直立她身侧,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她的彷徨与茫然落入他的眸底,让他情绪难辨的眸中似染了层墨,比那纸上的墨滴还要浓重,黑沉。
他始终没有催促她落笔。
只是在墨汁落尽前,他无声的绕到她身后去,伸手从后握住了她的手。遒劲的手掌裹住她冰凉的手,随后力道下沉,令那空悬的笔尖终于落到了实处。
丁香枝上,豆蔻梢头。
八个字金钩铁划,力透纸背,锋利的好似要破纸而出。
“这是你给我回的第一封书信。”
他松开了她的手,转而拿指腹描摹着纸上的字迹。
“丁香枝上,豆蔻梢头。当时我查遍了书籍典故也不解其意,可不耽误我拿着回信欣喜若狂,毕竟你肯回信就说明你亦对我有意。”
说到这他突然俯下头来,唇碰触上她温热的颈后。
“待后来你我情浓之后,你方告诉我,那封信是说,你对我的思慕落在了丁香枝上,豆蔻梢头。”
“你可知当时我有多欢喜。好似吃了那灵药仙丹,半边身子都似飘在了半空。”
说完这句他又往纸上的看去。那未干的字迹因为没有经过妥善的安放,此刻变得模糊不堪,八个字已看不出之前的模样。
亦如他们二人如今的关系。
林苑浑身猛地一颤,手里的笔落了下来。
随即回身用力将他推远,踉跄的后退半步,腰身抵在了冰冷坚硬的桌边。
晋滁任由她推远,也不再上前,只是隔着段距离看她颓然委顿于地,就低低的笑出声来。
却是笑的冰冷:“你看,你连自己都骗不过,还妄想骗过孤?”
林苑没有说话,早在她提笔却落不下去的时候,就隐约知道,她终是高估了自己。
她以为她可以与他继续周旋下去,可在听着他回忆着那些点滴过往,听他娓娓道来从前情浓之事,她却只觉脑中似要轰然欲炸。
那一瞬,她只觉好似有铺天大网缠裹下来,逼得她喘不上气,窒息,痛苦,无望。不堪忍受。
她终是明了,如今如他心平气和的谈话已是万般忍耐,更遑论其他?
她做不来的。强逼下去,只怕她真的会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