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没有对他产生怀疑,也是真的没有竖起心房,提前防范。
随月生终于确定了这一点。
荆宁说破了嗓子都没做到的事,陶风澈在梦里就自然而然地将其解决了。随月生心中沉甸甸的郁结终于彻底消失不见,整个人都释然了。
他微微动了动肩膀,给陶风澈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然后偏过头,将繁重的工作置于不顾,盯着陶风澈沉静的睡颜看了许久,仿佛在看一个触手可及的幻梦。
karlmannking在早高峰的车水马龙中自如穿梭,司机技艺精湛,车子开得十分平稳。没有外力打扰,随月生如愿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之中。
良久后,他忽然心血来潮,右手依旧松松地握着陶风澈的指尖,继而用左手轻轻点了点陶风澈挺翘的鼻尖,还犹嫌不够似的,悄悄捏了一下。
睡梦中的陶风澈呼吸不畅,不满地哼唧了一声,微微皱了皱眉,又皱了皱鼻子。
随月生用手将他蹙起的眉峰抚平,俶尔笑了起来。
第96章探查
“小澈,醒醒,我们到了。”
陶风澈被这一道称得上是温柔的声音所唤醒时,头脑还并未完全清醒,整个人都有些迷糊,一时间都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甚至都没搞清楚梦境和现实的距离。
这一觉实在是睡得太香了,以至于陶风澈恍惚间误以为自己坐上了穿梭时空的机器,回到了那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那时陶知行年富力强,尚在人世,他还是那个不知忧愁为何物的小少爷,刚从一场漫长的午睡中清醒过来。家庭教师已经到了,而随月生正半蹲在他床边,试图将他从床上叫起来,去上下午的课。
陶风澈皱了皱眉,并不情愿这么快就去接受知识的熏陶,他只想一头拱进随月生的怀里,蹭一蹭,再撒撒娇,以此博得他的些许同情,好在床上再赖上一会儿。
就像他小时候常做的那样。
——而他几乎也真的就要那么做了。
如果他不是感觉到身下的触感不大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然后看见了那陌生中又带着些许熟悉的车厢的话。
顷刻间,意识回笼,陶风澈意识到他已经身处学校门口了。
随月生并没有说话。灰蓝色的眸子平静的像是海面,一直用一种充满包容的柔软目光看着他,而正是因为这个,陶风澈忽然感觉到了一阵无地自容的窘迫。
——为他自己刚才情不自禁的失态。
陶风澈错开眼,不再跟随月生对视,继而发现了一些异常。
他的指尖上带着一阵若有若无的暖意,陶风澈动了动十指,有些不大确定那是什么——是错觉,是牵手,还是……暖气开得有点太足?
他兀自盯着指尖发愣,因此错过了随月生眸中一闪而过的局促——刚才失态的并不只有陶风澈一人,只不过他藏得很好,陶风澈至今为止依然毫不知情。
他看见了陶风澈隐约显露出来的眷恋,也看见了他下意识凑过来的那个动作。随月生几乎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张开怀抱,让困倦的少年在自己怀里蹭上一蹭,等他心满意足地撒完娇,他就可以板起脸来训斥对方晚上不好好休息了。
可陶风澈并没有凑上来。
少年人眼中的困意犹在,但清醒的情绪已然占了上风,八岁的陶风澈不过是惊鸿一瞥,即将年满十八岁的陶风澈便重新回到了躯壳。
随月生有一丝被掩盖得极好的失望,甚至连他自己都没能察觉到这一点。
他礼貌而又克制地坐在原地,扮演着一个称职的监护人的角色——前提条件已经不复存在,直接开口呵斥未免显得有些不近人情,更何况陶风澈还在很专注地盯着他自己的指尖发愣。
这让随月生感觉到了一点尴尬。
那是他的情不自禁,就像是一朵只在陶风澈意识不清醒时才会偷偷绽放的昙花,花期稍纵即逝,如同随月生刚才隐藏得极深的纵容。
他绝不会在陶风澈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做出类似的举动,更不会让陶风澈意识到他曾经做过。
……可陶风澈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再让他这么沉默着思索下去,说不定就要探究出那个真相了。
说点什么,随月生,说点什么。
意识决定行为,在它的不断催促下,随月生微微探身,将陶风澈搁在一边的书包拎到了他的面前:“小澈,你要迟到了。”
书包靠着陶风澈一侧的车门,随月生的这番举动明显多余,可惜陶风澈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异常。
他只以为是自己发呆的时间太久,故意拖延时间,想跟哥哥在这个封闭的小空间里多待一会儿的企图被发现了,有些窘迫地伸手将书包接过,都来不及将它背好,单手拎着就准备下车,可随月生却又忽然将他叫住。
“小澈?”
陶风澈动作一顿,回过头来:“嗯?”
随月生再度探身,只不过这一次,是将他拥进了怀里。
陶风澈呼吸一滞,目光不受控地在随月生颈后,腺体附近的那一小块皮肤上来回打转,上面没有任何的痕迹,就跟周围一样光滑莹润——天啊,不管是江景云,还是那个玫瑰味的花花公子,又或者是别的谁,他们怎么能忍住不咬下去的?!
这都能控制得住,到底还是不是一个正常的alpha了?!
陶风澈的思维迅速发散开来,满脑子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内容,细究之下,甚至还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堪称诡异的不忿。
“我收到你们班主任的信息了,说在正式开学之前,会有一个摸底考试。”随月生伸出手,摸着陶风澈背上凸起的脊骨,斟酌着措辞,“这是你自己的人生,你……”
纷杂的思绪消散,陶风澈顷刻间便回到现实,开口将随月生打断:“我知道。”
随月生手底下的力度很巧妙,介乎于摩挲和抚摸之间,在这样的安抚下,陶风澈奇异地保持了一种平静。
自从一个半月前的那一次不欢而散后,二人心照不宣地规避了一切跟考试有关的话题。此时此刻,随月生忽然旧事重提,原本提到这件事就容易变成刺猬,进入攻击模式的陶风澈,破天荒地收起了身上的尖刺。
他不再充满抗拒,更不再显露出那幅咄咄逼人的姿态,平静地将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的,哥哥,我会好好考的。”
随月生沉默着将手松开,微微拉开了二人间的距离,目光在空中跟陶风澈交汇,像是在判断他话语中的真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