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此举多余,因为一年前乔顶祥已经因身体原因,活动不便,只能在床上静养,也做不了其他需要提前报备的事儿,乔治笙是因为习惯,进门之前都要先敲门。
迈步往里走,拐过门廊往右看,乔顶祥靠坐在床边,下半身盖着湖蓝色的毯子,头发全都花白了,脸上也布满了褶皱,出神的望着某处时,神情呆滞。
乔治笙心底忽然有些难过,即便他早就知道乔顶祥老了,可偶尔看到某种景象跟画面,他依然会觉得胸口发闷,因为无可奈何,纵使乔家再厉害,依旧有他们无法控制的东西,比如时间。
走到床边,乔治笙看乔顶祥依旧没有看他,遂出声叫了句:“爸。”
乔顶祥像是后知后觉,缓缓抬头,对上乔治笙的脸。
乔治笙拉过椅子坐在乔顶祥腿边,虽然面上没有笑意,可语气却是难得的温和,“妈给我打电话,说你想见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要跟我说?”
乔顶祥直直的看着乔治笙的脸,数秒过后,开口说的第一句便是:“嘴,嘴怎么了?”
乔治笙说:“没事儿,不小心磕了一下。”
乔顶祥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
乔治笙小时候特别皮,翻墙爬树,打架赛车,什么混他干什么,任丽娜都气得不行,唯有乔顶祥哈哈大笑,说这才是他亲儿子。
乔治笙记得,他六岁那年跟几个堂兄在后院玩儿警察抓小偷,他是匪,怕被抓住,所以灵机一动躲到一颗大榆树上,那棵树少说也得有五十来年,两人怀抱那么粗,就以他现在的身高要爬上去都费劲儿,当时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愣是被他窜上去了。
但是后来被小姑姑家的儿子发现了,当即朝着树上一喊,乔治笙心急,怕被赶来的人抓到,所以一时情急直接往下跳,树杈离地面三四米,他跳下来的时候一个踉跄,脸着了地,再抬头,鼻子嘴都是血,好险没把几个年长的堂兄给吓死。
那次他也是差点儿把嘴唇给磕豁了,任丽娜心疼的直掉眼泪,可因为是小姑家的儿子,没有人会追究什么。
想到从前,乔治笙唇角轻轻勾起,出声道:“你还记得呢?”
乔顶祥也笑了,“记得,你小时候的每一件事儿,我都记得……”
他洋洋洒洒的给乔治笙说了好些小时候的事儿,有些乔治笙记得,有些已经印象模糊了。
说着说着,乔顶祥忽然眼眶发红,声音沙哑无力的道:“昨晚我做梦,梦见我死了,就剩你一个人……”
乔治笙喉结上下滚动,伸手帮乔顶祥拉了拉腿上毯子,语气如常的说:“梦都是反的,你这不好好的嘛。”
乔顶祥说:“可我总要走的,到时候这个家,就要你来挺了。”
乔治笙看着毯子上的花纹,出声道:“我还不想那么早接你的班,你赶紧养好身体,今年你生日,我带你去瑞士,你上次不是说想吃正宗的奶酪火锅嘛。”
乔顶祥轻轻摇头,“我最近不想吃那些腻的,就想吃点儿清淡的。”
乔治笙问:“想吃什么,我叫人给你做。”
乔顶祥道:“疙瘩汤,上次你回来的时候,你媳妇儿做的。”
乔治笙没想到乔顶祥想吃宋喜做的疙瘩汤,一时间表情僵住,足足过了五秒钟有余,他垂着长长的睫毛,出声回道:“她不是我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