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钟文庸深知此理,他作为残留人世间五百余年的不全魂魄,又有神道异象加身,在只有黑白二色没有彩光生机的冥域阴风中行走,如璀璨暗黄宝石,自是格外的引鬼注目,招蜂引蝶。
他靠着张闻风现烧给他的冥钱,大把大把撒出,破财免灾。
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一路走得顺当。
阳世间烧给死人的纸钱,大部分都不起作用,或者被其它鬼瓜分了。
而张闻风用鬼差身份加上念经做法焚烧的纸钱,落到钟文庸身上,扎扎实实,没有半点折扣,实打实的上好冥币。
钟文庸作为前朝神道,早就猜到了张道友的另外一层身份,他敢走冥域轮回转世,这是一点缘由,又不能说破刻意为之。
幸甚,张道友虽然心有玲珑不好糊弄,待朋友真不错。
一直在给他烧钱念经送行。
打发了几波拦路难缠的小鬼,他循着心头一丝隐约的指引,找到了在一间亭子吃酒的白无常,拱手作揖,道:“小神残魂,拜见上差!”
白无常早就注意到了从鬼门进来的残魂,笑呵呵伸手做请:“坐,陪我饮几杯,与我说一说阳世间有甚么新鲜事,我好长时间没有外出走动了。”又侧耳倾听,笑道:“张闻风一介道家弟子,对你这个死对头巫修神道,还真是与众不同厚待。”
钟文庸心头大定,行了一礼,大大方方在对面凳子坐下。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对他不是难事,他只要见到与鬼门气息有联系的鬼差,后面的事情便成了大半。
万事开头难,他已经顺利趟过了开头难关。
……
张闻风躺了半个时辰,哪里睡得着,杂念纷扰,静下去又沉渣泛起,索性翻身爬起,伸手将放到地面的瓶子拿到手,钟文庸说给他修复的法袍和改造的桃木刺,都存放在瓶子里。
此时想到了,便倒出来瞧瞧。
或许,钟文庸在瓶子里给他留下了什么话语。
从瓶子里倒出一卷写满字迹的纸卷,掉到地面,自绣花针般细小恢复变大,裹在纸卷上面的黄芒消失,这是山神的神道手段,他见怪不怪了。
捡起纸卷展开,上面用法术写着:
“见字如面,今朝一别,来日可期。话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余苟活八百余年,真死假死经历两次,每次皆化险为夷,此为第三回,余自有应对之法,勿忧勿念,静候佳音即可……”
洋洋洒洒写满了两页,看得张闻风眉头舒展,脸上有了笑容。
又翻看第三张,钟文庸告诉他,如何祭炼已经修复的嫁衣法袍和桃木刺要诀,他赶紧记下来,因为翻看过的纸张上的法术文字,正在缓缓淡化消失,山神想得周到,不会留下任何让人抓到的把柄。
第四张纸上记载着后续应对黑巫的注意事项,在瓶子里留下了一颗香火钱。
上次去城里,伍院主告诉他,所有做乱的巫修,斩杀殆尽,尸身全部送去了郡城,伍院主和傅孤静特意去了一趟郡城,辨认那个戴草帽汉子和毛巾蒙面女子无误。
钟文庸告诫,那一伙黑巫没那么容易死绝,连根拔起。
他种在戴草帽汉子身上的印记转移去了其他巫修身上,黑巫有手段能够将人变作水牛,自是有手段李代桃僵,瞒天过海,让他小心潜伏着的黑巫暴起发难,或有其它巫修势力在背后支持,等等。
张闻风盯着变成空白的纸张,半响无语。
这个其它巫修势力,会是残留下来的白巫,或是赤巫?
钟文庸应该是猜到了一些什么,有苦衷没有尽告诉他。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巫修残余势力,一旦暴露,又能济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