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十月末,这在人间已经过了秋收开始冬藏的季节,但是太初山上,依旧繁花似锦,草木葱郁。
距离冷慕诗拜入二长老花掩月的门下,已经足有一个月。
这一个月,是死去活来的一个月,是浑浑噩噩的一个月,是每天都在挑战自己承受能力,在鬼门关反复跳来跳去的一个月。
因此这一个月而已,冷慕诗觉得自己已经拜入了花掩月门下快一辈子了。
她们师徒二人,整日关门对着吃药,冷慕诗有次药劲儿犯得大了,忍不住抓着花掩月的脑袋朝着墙上撞,一边撞一边说要把她脑袋里面的水磕出来。
脑子里面要是没有进水,那怎么堂堂丹道长老混了这么多年,连个药人都没有?
自己祸害自己就算了,还祸害自己这么可爱的小徒弟,冷慕诗问她于心何忍。
花掩月头晕眼花地叹息:“不行了,师弟们都长大了,不能像小时候喂小猪崽一样,抓过来就喂了,还要打架,太费劲了。”
冷慕诗当时脑子可能也是被花掩月传染,脑浆变得越发的稀薄,竟然还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幸好冷慕诗要吃的份量,还有萧勉这个拥有“不死之身”的
“药人”,帮着她分担。
丹药库下面堆积的丹药能把人活埋,大多数储备的都是门派日常要用的丹药。其实不必要炼那么多,冷慕诗也试图劝过花掩月,反正丹炉够大,花掩月从无废丹,现用现炼都来得及,成丹放的久了,说不定要生什么变化。
可是花掩月说得有理有据:“万一我哪天炸死了呢?”
冷慕诗一边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一边觉得自己脑子被她影响得越来越不好。
师徒二人一对疯子,疯得十分彻底,疯得没日没夜,每次开炉的桀桀怪笑,又多了一个人。
幸好这苍生院的结界隔音,否则花掩月和冷慕诗必然会成为整个太初门弟子的噩梦。
不过冷慕诗也有一些时间,是正常的。
例如每天能出门吃一顿饭,还有三天一次和萧勉的见面。
这天夜里冷慕诗吃过晚饭,朝着山崖边走,低声和粉莲跟法则说话。
“我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吃的好像有点多,而且不会一天三顿都饿了……”
法则拘谨地应她:一桶饭而已,不算很多,怎样都好,这没关系的。
粉莲却说:哎呦你才发现你自己不对劲啊,你这样像某种怪物,把食物储存在胃袋里面慢慢消化。看来你吃丹药不光把脑子吃傻了,人也吃得奇奇怪怪。
“萧勉也一直跟我吃的都一样,为什么他没事?”冷慕诗疑惑地嘟囔,走到山崖边的僻静处,坐在一处快秃完的草地上等着。
夜里整个太初山不需点上长明灯,流动的灵力就是天然的亮光,不过这片山崖因为某种不可言说的原因,草木变得越来越稀薄,存不住流动的灵力,因此光线相较于其他地方昏暗许多。
冷慕诗前些日子来还会提上一盏小灯,这几日就已经能够完全夜视,黑夜与白昼对她来说,只差抠了一只在她入门当日差点摔死她的魔鹰眼睛吃的距离。
吃了那魔鹰之眼,冷慕诗视力几乎可媲美月重修士。
本来花掩月要抠那魔鹰的眼睛给冷慕诗吃,冷慕诗还是拒绝的,毕竟那鹰已经让她某次吃多了药睡不着给生生折腾老实了,现在没事还让她在结界之中骑着飞一圈。
不过在花掩月掀开那魔鹰的肚皮长毛,冷慕诗发现下面全是眼珠子的时候,她就自己动手像摘葡萄一样吃了一颗。
别说,还有点甜。
因此现在她能看到百丈之外草叶上的露水,晶莹剔透泛着灵光。也能看到树木之上的飞鸟栖息,将喙嘴插/进自己华美的羽翅之中安眠。
距离约定的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冷慕诗看着萧勉朝着这边走过来。
他身上的弟子服在走动间随着身形缓慢摇动,如服帖流动的绸带,衬得他身高腿长,脚步带动地上流动的灵力缠绕着他的衣角,宛如行走在云端,肃容姝丽,手持佩剑,在这样的夜色当中,简直似天神在世,欲要斩杀降世妖邪。
冷慕诗有点被他煞到了。
粉莲花痴得直呲溜口水,但是她很快又止住了,想到萧勉是来找折磨的,就觉得这仙君长得好是好,只是看着精明,脑子却不行。
待到萧勉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冷慕诗,开口声若夜半醒神的灵钟,清脆悦耳,又令人听之神驰。
“等很久了吗?”萧勉屈膝蹲下,将哪怕断了束剑鞘的带子也不离手的本命水云剑,随意地放置在冷慕诗身侧草地上。
他微微侧头朝着她看来,面容肃冷之色在天边的冷月清辉之中,却不自觉地柔和起来,偷了一片烟云拢在了眉心,眼神也如梦似幻般明亮生动起来。
“今日在济生殿集会,商议明日开始布置试练弟子的对阵阵法,所以迟了些,”萧勉坐在冷慕诗身边,那一身向来纤尘不染褶皱不存的弟子服,就这么坐在了秃草地上。
他的过度喜洁,在冷慕诗的面前向来是维持不住的,从前是被动维持不住,现在是根本主动也不维持了。
毕竟他们都见过彼此用药过后最丑陋疯癫,甚至全身抽搐、口吐白沫的样子。
而萧勉的解释,冷慕诗自然是不介意的,她每一次都做好准备,萧勉突然想通了不想再被利用就自然不来了。
但每次都有些出乎冷慕诗的预料,他死去活来了很多次,有次甚至掉了境界。
要知道修士掉境界乃是天大的事情,可是那之后,他依然按照约定的时间来了,虽然面色很不好。
今天他也提前了一些来并没有晚,冷慕诗心中感叹他这脑子怕不是比花掩月还要水多,嘴上却甜甜地叫了声“萧哥哥”。
接着哥俩好地抬起手臂勾住了萧勉的脖子朝着她这边拉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