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婵的眼睛里没有过多的情绪,仿佛并不在乎她的回答,只是漫不经心地一问,丹喜轻轻地叫了声娘娘。
“天不早了,是应该回去了。”戚婵柔声说。
她回了凤鸣宫,凤鸣宫和宣清宫步行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距离很近,但若不是有心,半个月不见一面甚是寻常。
戚婵再次见到李玄瑾是在太皇太后的慈安宫,渐渐入暑,气温渐升,太皇太后许是用冰略多了些,有些风寒。
戚婵是经常来慈安宫的,太皇太后既然生了病,她留在慈安宫的时间就更多了点,这日黄昏,她还没从慈安宫离开,宫人就道,“陛下来了。”
太皇太后的身子骨向来很好,虽然着凉,但也不是严重的毛病,她闻言看向戚婵,戚婵的表情很是冷静,太皇太后一边道:“去请陛下进来。”话说完,又拍了拍戚婵的手道:“阿婵,等会儿陛下来了,你主动些,多关心关心他。”
戚婵听后,对上太皇太后担忧的眉眼,应了声是。
李玄瑾很快走了进来,一进来倒是看见太皇太后身边的戚婵,他目光淡然地从戚婵身上扫过,然后落在了太皇太后身上,“皇祖母现在可好些了?”
太皇太后笑了下,神色慈和,“有阿婵陪着我,我好多了。”
李玄瑾嗯了声,在太皇太后下手的圈椅上坐下,这时候,有宫女捧了凉茶进来,戚婵主动伸手接过,放在李玄瑾身侧的方桌上,李玄瑾眼神都没扫一眼,又问太皇太后现在头还昏吗?
戚婵见状,静静地站在太皇太后身边。
太皇太后只好继续说下去,她和李玄瑾祖孙感情不错,但是呢,今日的气氛明显不对经,说了几句话之后,似乎就没有其他能说的了。
李玄瑾站起身道:“孙儿就不打扰皇祖母休息,先告辞了。”
见他现在要走,太皇太后连忙道:“等等。”
李玄瑾脚步停下。
太皇太后扫了眼身侧的戚婵,“阿婵,你也和玄瑾一起回去吧,我想歇下了。”
戚婵闻言,看了下李玄瑾,李玄瑾倒是没有躲开她的目光,戚婵对太皇太后福了福身,“那皇祖母早些休息。”话说完,她朝李玄瑾走过去。
或许是在太皇太后跟前,李玄瑾等戚婵走到他身侧后,才抬脚往前迈去,两人隔着一步的距离,一前一后走出了慈安宫。
太皇太后见状,不由得叹了口气,陈嬷嬷见状,安慰太皇太后道:“娘娘,你别担心了,陛下和娘娘过些日子一定能和好的,他们还年轻,总是喜欢折腾的。”
太皇太后闻言,侧头看了眼陈嬷嬷,良久后,她复杂地叹了口气,“可不是年轻吗?”
戚婵和李玄瑾出了慈安宫,从慈安宫到宣清宫和凤鸣宫,有一截路是相同的,两人一直维持一前一后的姿势,往前走去,走了两刻钟后,就到了分岔路口。
李玄瑾头也没回地往前宣清宫走去。
戚婵停下脚步,望着夕光下李玄瑾的背影,慢慢的,他的身影在她的瞳孔里越来越小,最后随着他转过拐角,更是彻底地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戚婵在原地立了好一会儿,而后她闭了下眼,径直往宣清宫的方向走去。
一盏茶后,她到了宣清宫门口,守门的侍卫看见戚婵,赶紧行礼,戚婵直接抬脚迈了进去。
跟着李玄瑾进了东暖阁的李总管自然也听到了殿门口小太监这声皇后娘娘,他抬眸看了眼站在内室里的李玄瑾,没等他琢磨出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就听见戚婵的脚步声在门口响了起来,然后就见皇后娘娘直接走了进来。
李玄瑾应该也听到了这阵脚步声,猛地一下,转过头来,这道视线没落到李总管的身上,而是直直地对着戚婵。
皇后娘娘避也没避,直接看了过去。
这一瞬间,李总管觉得自己的确多余,就像是鱼水之间碍路的石子儿,他垂下头,赶紧轻手轻脚但速度飞快地退了出去,退到门外的时候,还不忘合上殿门。
许是房门合上的声音传来,李玄瑾也终于回了神,他语气冷漠:“你怎么来了。”
戚婵往李玄瑾所站的位置走去,此时已是傍晚,且太阳马上就要落下去了,本来应该是掌灯的时间了,不过现在并没有宫人进来点灯,所以殿内的光线有些昏暗,将落不落的暗橘色光从窗牖透进来,给人的身上也打了一层晦暗不明的光。
戚婵说:“有些事拖了些日子了。”
她今日穿了件淡紫色的对襟襦裙,肩头的披帛是绣着葡萄纹的素白色,乌发梳成螺髻,上面缀着金玉宝石做的步摇,露出的脖颈纤细笔直。她静静地立在他身前,有风从门扉进来,也将她身上的玉兰清香送入他的鼻端。
李玄瑾看着眼前的戚婵,无比确认,这就是最初站在自己面前的戚婵。
她理智,她疯狂,她大胆,还有些不择手段。
“已经快一个月了,你想清楚了吗?”
这句话她的语速很轻柔,但落在李玄瑾的耳膜里,他倏地握紧了拳头,冷声质问:“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离开皇宫?”
戚婵安静了瞬,然后笑着说:“玄瑾,我这是为你好。”
她微微抬眸,语气里有清清淡淡的忧伤,“我当然不想离开皇宫了,”她略微停顿了下,目光里出现几分无奈和怅惘,“只是你……这些日子很难受吧。”
她的眼睛一如既往的亮,即使此刻光线浑浊,也遮不住她那那双几乎能蛊惑人心的眸子,抬眸望着他时,似乎要将他整个人都溺毙其中。
李玄瑾竭力握紧手腕,才没有让自己后退半步。
这时,戚婵的声音又响起了,“刚刚你话的意思,是让我走吗?”她轻轻地问。
李玄瑾沉默了瞬,双手握紧,迎着她的眼睛说:“是……”
但他才说出了一个字,戚婵突然踮起脚伸出了手捂住了他的嘴,李玄瑾心脏砰砰直跳,他低下眼睫,戚婵望着他问:“能不走吗?”
她的语气里带着点恳求,“玄瑾,你都这么爱我了,能不能再包容我一点。”
李玄瑾沉默下来,顿时间,屋子里静的落针可闻,李玄瑾不仅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还能听到戚婵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良久良久之后,窗外的日色彻底沉了下去,透进来殿内的光极暗,几乎连人都看不清楚了。戚婵送松开捂住李玄瑾的手,伸手环住他的腰,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头,“玄瑾。”她柔柔地叫了声他的名字。
李玄瑾四肢都在僵硬,半晌之后,他就着这个姿势,抬头问了一句:“你想走吗?”
戚婵想都不想,便说:“不想。”
李玄瑾闭了下眼,脑子里不停地提醒自己,戚婵给不了他想要的东西,他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或许分开是最好的结局,两个人不在继续纠缠,但她不想这两个字把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彻底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