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林絮脸色便有些僵。
阮林春从善如流地过去,将阮志胤一只胳膊抬起,放到自己肩膀上,“大哥,我扶你走。”
阮志胤低声道:“辛苦你了。”
阮林絮瞧着,心底更不是滋味,她大哥才回来多久啊,这么快也掉入阮林春的魔掌中——说不是妖法谁信!
虽然兄妹俩都不理她,可当晚上掌灯时分,阮林絮还是按捺不住“关切”地跑过去,彼时崔氏刚请过大夫,正在那里埋怨儿子:难得回来一趟,亲戚们多盼望见他一面,这下伤了腿,过年注定出去不成了。
大夫又叮嘱需多多静养。
阮林春忖道:“不如让我替大哥针灸,或者能帮忙消肿散结,活血化瘀。”
崔氏觉得不失为个主意,正要说话,阮林絮急忙进来,“不可!”
埋怨地望了阮林春一眼,“二姐再如何自学成才,到底也没谁给你练过手,设若大哥没治好,再落下什么不可弥补的症候,岂不小病倒酿成大病了?”
崔氏虽不满她过来打岔,可念在她关切兄长的一片心意,还是好声好气道:“话虽如此,可程世子不是比从前好多了么,可见春儿所学并非完全无用。”
阮林絮本想说那不过瞎猫撞上死耗子,程栩的情况,怎么治都不可能比从前更坏。
可想到崔氏如今对阮林春的偏爱,未免激怒,阮林絮还是聪明地改了口,“娘,程世子毕竟是个外人,二姐才能放心大胆地为其医治,或许真能对症,但,各人体质不同,您又怎能保证,这套针灸之术能对大哥起效?倘若弄巧成拙,不能按时回去西北,您就不怕武将军责罚么?”
崔氏到底心疼儿子,与其回去受几十军棍,还不如老老实实养过这一阵呢!
等崔氏走后,阮林絮又趁机对床上病人道:“大哥,你若是信得过我,我那儿有一种奇药,是大殿下给的,保准能药到伤除,灵验无比。”
阮林春一听就知道她说的是灵泉,不过借了大皇子的托辞——她以为阮林絮的灵泉出问题了,原来还有?
却不知那些是阮林絮以前攒下的,为的就是预防不时之需,如今难得遇上机会,她当然得趁机博得阮志胤的好感,把这位至亲至爱的大哥拉拢过来。
阮志胤虽觉得妹妹的说法过于夸张,可想到她从小古灵精怪的,未尝是在撒谎,试一试也无妨,便还是点了点头。
又抱歉地朝阮林春一笑。
阮林春当然是无所谓的,施针是个体力活,她乐得省点力气呢!阮林絮的灵泉若能治病,当然更好——虽然阮志胤回来没多久,阮林春却一见如故,她真心喜欢这个哥哥的脾气,也愿意他无灾无病,和乐一生。
既然站在这里会碍女主的事,阮林春便知趣地告辞,“大哥先歇着吧,明天我再来看你。”
等她离去,阮志胤方皱眉朝床畔道,“你何必对二妹这样咄咄相逼?她也是一番好意。”
虽说他并不认为阮林春能在乡下习得一身高明的医术,可这样当众拒绝,多伤二妹的心哪。
阮林絮撇撇嘴,“她才叫强出头充能耐,大哥你别傻,难道真想被银针插一身哪?”
阮志胤垂头想了想,不得不承认那场景有些可怖,比较起来,三妹所说的奇药无论能否起效,好歹外观更容易接受些——起码不用受疼见血。
阮林絮这才兴高采烈起来,得意地回房将拔步床下一个瓷坛打开,斟酌用量,倒了大约有一升的灵泉水——其实像平常这种小病,半升就够了。不过阮林絮想显露一手,当然是越快治愈越好。
等她将患处密密地敷上一层,阮志胤感觉周身果然清凉不少,疼痛也不那么明显了,于是感激地朝阮林絮道:“三妹,多谢你。”
阮林絮矜持地掩唇,“大哥何必客套,好生歇着吧,明早起来,保准腿上焕然一新,半点淤伤都看不到。”
对于这个,她有十足的把握——毕竟灵泉的妙用试验过无数回了,远非阮林春那种半吊子乡下赤脚大夫所能相比。
阮林絮回去便美美地睡了一觉。
阮林春倒是有些辗转反侧,别人不清楚女主的本事,她作为旁观者却心知肚明。阮林絮的外挂太强,那灵泉水包治百病算不上,但治好阮志胤肯定是小菜一碟,今日之后,阮志胤会不会重新落入彀中呢?
她好不容易才将阮志胤争取过去,倘若阮林絮存心分化,事情却不易办呢……
阮林春昏昏沉沉睡到鸡鸣五鼓,还未见天边露出曙光,便被外头的噪杂声惊醒。
让紫云出去打听情况,紫云匆匆回来,满脸惊恐,“大少爷的病情好似又加重了,服侍他的小厮说疼了一宿,这会子小腿高高肿起,都快有馒头大了,太太正让人去请回春馆的大夫呢!”
阮林春不禁皱起眉头,阮林絮没理由要害她大哥,那灵泉更不会有假,为何发挥不了作用呢?
这么一大早,回春馆只怕还没开门,此刻也耽搁不得,阮林春匆匆让紫云为她提着药箱,再带上那套金针,准备采用放血疗法,不然这么淤伤堆积,恐怕连骨头都会溃烂。
彼时阮林絮也被暖阁里的异状吓得够呛,她确定灵泉并没被调换,也是照方施用,为何、为何竟会恶化?
难不成,是存放的日子太久,已经过期变质了?
第32章.见客亲家母难得过来,他这个女婿能不……
阮林春听紫云说得那样严重,起先也自唬了一跳,及至来到阮志胤房中一看,心里便安定下来——虽然伤口确有些触目惊心,倒也不至于肿成馒头那样可怕,顶多是个烧麦。
她就说嘛,灵泉纵使丧失药性,也不见得一夜间变成剧毒,何况敷的量原不多,便是真毒,除非日积月累,否则也难毒死人的。
阮林春一面麻利地让紫云取来高度白酒为病患清洗伤口,一边笑道:“大哥你嚎得跟杀猪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明天就过年呢!”
阮志胤很不好意思,原本龇牙咧嘴眼泪汪汪的,这会子也不得不正襟危坐,拿出些男子汉的气概来。
崔氏无奈摇头,“你大哥就是这么个脾气,又怕疼,又怕见血,真亏他怎么想到去参军的。”
阮志胤没想到母亲这样拆他的台,窘得满脸通红,忙唤了一声娘。
阮林春虽然也跟着笑,那笑容却是温和的,并不因亲人是个胆小鬼而可耻——甚至还有点反差萌。
她眉眼弯弯的道:“如今正是太平盛世,您要大哥天天见血光,未免太难为人了,保家卫国,本来也不在刀枪剑戟上,排兵布阵,指挥若定,哪样不是值得称颂的功勋?你呀,就放一百二十个心,等着看大哥为您挣个诰命吧!”
阮志胤觉得自家妹子真是体贴,本来没有那样大的野望,这会子倒激起一腔血气来,豪气干云地挺着胸膛道:“妹妹说的不错,娘,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崔氏没好气地在他背上拍了两掌,“还逞强!给我老实躺着养伤,说一千道一万,娘只要你平平安安,不给我闯祸就成了,至于发扬家业,有你爹在呢!”
可巧阮行止听得动静醒来,打着呵欠道:“什么事这样喧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