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平常也就算了,凡事都无绝对。可眼下为着柳雁的这一胎,荣妃总是要格外惊觉的。
顾清霜一时也就不再胡猜,又过小两刻,圣驾亲临。
事发之时,皇帝正在紫宸殿中与朝臣议事,事情一了听了宫人禀话,即刻便赶来了舒德宫。
外头候着的几人都离席见礼,原在卧房中忙碌的太医也有两人赶出来迎驾,皇帝神色一沉:“出来做什么,好好为贵人医治。”
“皇上容禀。”那太医抹了把额上的汗,“端贵人胎已姑且保住了。虽是……虽是胎像大不如前,能否平安生产还不好说,但眼下……眼下情形尚可。”
话音未落,皇帝忽闻背后一声疾呼:“婕妤娘娘!”
他转过头,便见顾清霜身形不稳歪倒下去,好在淑宝林离得极尽,将她一把扶住。
“清霜。”萧致眉心微蹙,几步上前,蹲身揽住她。
“又是这话……”顾清霜怔怔自语,目光发空,手抓住他的衣领,人却好像没什么意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原也保住了些时日的……”
她是在寝衣之事出了十几日之后,到底落了红。
萧致心底一颤,声音愈发温和:“清霜,过去了。”
“我的孩子……”顾清霜抽噎起来,“阿雁说,许就是我的孩子又投生到了她腹中。待得孩子降世,要认我做干娘……”
说着她哑笑了一声,继而一声声地呢喃,好似有些着了魔:“可怎么就是保不住呢……怎么就是保不住呢!”
“……婕妤!”荣妃觉得她失言,低声喝她,“孩子还在呢!”
转而却见皇帝将她搂得更紧:“别哭。”他宽慰她,声音也轻轻颤着,“会好的,孩子会没事的。”
顾清霜酝酿着情绪,任凭自己在他怀里哭得悲伤绝望。
宫里有太多的事都在他一念之间了。南宫敏是正是邪如此,柳雁的事能被追查到什么份上亦如此。
眼下他来了,柳雁却还昏迷着,无法与他诉苦,也无法让他看到她的难过与惊恐,实在不是个好的开端。
那柳雁既不能及时地让他心痛,便由她来勾起他的心痛。
她要他随着心痛回味那个孩子是怎么没的,回味宫里的女人可以有多恶,回味之后,再将心痛转为震怒。
若不如此,失子之痛这种事在男人眼里就是不会像女人那样剧烈。
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感同身受。
她直哭得撕心裂肺,他搂着她,她的手就一下下紧攥在他背后。精致的护甲一根根脱落,她的长甲透过初秋尚还轻薄的衣料刮得他后背生疼,他听到她沉浸在回忆里痛不欲生地喊着:“孩子……孩子无辜啊!”
“若是恨我,她为什么不冲我来!”
“明明心系皇上才心生妒意……为何又要害皇上的孩子……”
一声声的哭诉刺进耳中,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连采双都有些哽咽起来:“婕妤娘娘素日优雅……想不到心里还藏着这样的苦。”
顾清霜听得真想当场赏采双些稀罕宝贝。
这话实在是点睛之笔。说得不错,她从不曾这般崩溃地爆发过,哪怕是刚失了孩子那会儿,她也不曾这样。
但正因如此,这突然而然地崩塌才令人震惊。若非情绪藏了太久、压抑多时,断不会有这样的难以自抑。
这倒要多谢贺清晏了。
若不是他让她那样痛彻心扉过,她也不知原来疼痛闷得久了,爆发时会是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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