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地,他的视线忽然顿住。
他们选的这张桌子正对着城墙,虽然隔得远,但城墙那边的动静一抬眼便望得见。
姜雍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太远了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隐隐见到烟尘滚滚,像是有大批人马出城了。
“是什么?”姜雍容问。
风长天的表情有点奇怪,好像看到了什么绝对不应该看到的东西,简而言之,有点像大白天见了鬼:“……好像是我的仪仗。”
第121章.神女为夫别无所有,唯有一颗真心。……
那队人马来得近了,确实是皇帝的大驾仪仗,鼓乐声声,旌旗猎猎,铺天盖地,声势浩大。
为首的居然是姜安城。
花仔就在他身边,和他并驾齐驱。
姜安城文武兼修,上战场英武过人,在朝内君子如玉,此时穿的是正二品的紫袍,上绣青天白鹤,清雅温和,越发衬得剑眉星目,十分显眼。
花仔则是扯了根布条胡乱扎了一把头发,脸庞小小,笑容却大大的,远远地就向馆里的姜雍容和风长天挥舞着马鞭,还甩了个响亮的鞭花作为招呼。
姜安城侧过头去说了句什么,花仔悻悻地耸了耸肩,鞭子收起来了。
仪仗很快到了茶馆前,姜安城翻身下马,向风长□□礼:“臣恭迎陛下回城!”
长长的仪仗队伍全部跪下,齐声道:“恭迎陛下回城!”
“啪”,老婆婆手里端着的一盘点心砸在地上。
“都起吧。”风长天说着,扶起姜安城,“二哥,你来就来吧,还带这么多人来……哦,我知道了,一定是花仔传错了话。”
花仔喊冤:“我可是老老实实告诉他悄悄地出来,谁知道还没出门就遇见了他老爹。”
“这是父亲的意思。”姜安城打量着姜雍容,满意地看到姜雍容气色比离京时要红润得多,端凝之态中多了一丝沉稳之气,在北疆的历练显然让她颇为受益,他脸上露出了笑容,“阿容,父亲就是嘴硬,其实你的事情他比谁都关心。父亲说既然回来了,就光明正大地回来,不单请了仪仗,文武百官此时应该已经纠集齐备,在城门口等着了。”
说着,姜安城一挥手,队伍数人上前,手里捧着衣袍冠带。
既然是光明正大地回城,当然得换上光明正大的行头。
姜雍容只见风长天的衣冠是天子袍服,金冠玉带,她的则是一身士族贵女们常穿的大袖襦裙,上面既没有绣凤凰也没有绣牡丹,钗环也是以小巧玲珑为主。
看上去父亲是要将她打扮成一名寻常贵女,从而抹去她身为先皇后的身份。
甚至连胭脂水粉都备齐了,真是周全。
“怎么着?”风长天问姜雍容,“咱们是这么大摇大摆进去,还是等到月黑风高的时候,我带你悄悄进城?”
文武百官都已经惊动,哪里还能悄悄?姜雍容叹了口气:“更衣吧。”
两人去内室更衣,风长天先出来。
花仔正翘起一条腿啃桌上的鸡爪子,一见之下,眼睛睁得老大,鸡爪子差点儿没叼住:“卧槽老大,我差点儿认不出你了!”
风长天一身衮服玄底金绣,那真是威武辉煌,不可直视,再加上他肩宽腰细腿长,这一身衣裳给他穿出了十二万分的威仪,连笛笛的都看得张大了嘴巴。
不过下一瞬,风长天就往桌上一坐,也拿起一只鸡爪子啃啃,一面啃,一面道:“你也不想想,要不是爷卖相好,能把雍容拐到手么?”
花仔深以为然,一边点头,一边扭过头去看旁边的姜安城。
姜安城恪守君臣之礼,一直站着,身姿挺拔,气势端然,花仔拿胳膊肘顶了顶他:“哎,我看你卖相也不错,什么时候也拐个媳妇来瞧瞧?”
姜安城目不斜视,像是没听见。
里间一声帘响,姜雍容从另一间屋子出来。
她没有穿姜安城带来的那一身,而是穿上了一身绯红色的衣裳。
那种红像是夕阳欲尽最满天晚霞的颜色,宽大的衣袖,长长的裙裾,偏有一道两寸来阔的腰带,束出了一道极为纤细的腰身。
她的头发没有挽起,尽数直垂在背后,如一匹漆黑的缎子。红衣、雪肤、黑发,世间最最鲜明的三种颜色汇聚在一起,空气中仿佛有神明发出浩然一声叹息,这是不该出现在人世间的美色。
姜安城都怔住了。
他当然知道姜雍容是美的。从刚出生的时候起,稳婆便赞叹她从未见过那么秀气的婴儿,等到长到两三岁,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姜雍容将来一定会成为绝色美女。
但他不知道她竟然这样美,美得自带锋芒,所有望向她的人,仿佛都会被这种程度的美色刺痛眼睛。
不论是清丽的少女时代,还是华贵的皇后生涯,姜雍容的美都是一种温和的沁人的美,宛如春风扑面,不带一丝攻击性。
可从北疆归来的姜雍容,却像是出鞘的神兵,美出了一丝杀气,能夺人心魂。
“陛下,”姜安城低声道,“在北疆除了募兵打北狄,雍容还经历过什么?”
风长天没有反应。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姜雍容,两粒眸子深处都映上了一道绯红色的人影。
姜安城:“……”
若说雍容的美开始具有了可怕的杀伤力,那么被杀得最狠的显然就是这位陛下。
姜雍容问老婆婆要来一束红线,束在发间,再用指甲沾了一点胭脂,想在在眉心画一道细痕,只是小茶馆里当然没有铜镜,正要让笛笛帮忙,胭脂还没递出去,一只手便伸过来接了去。
“画哪里?”风长天问。
姜雍容指了指眉心,风长天挑了一点胭脂,给她细细画上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