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 第142节(1 / 2)

吾皇 山中君 2059 字 2023-08-28

“唔,阿容泡的第一杯茶,爹爹自然要喝了。”修长的大手取过杯子,父亲的声音满含笑意,“爹爹要趁着阿容出嫁前多喝几次才行啊。”

“阿容不出嫁!”

“那可不行哦。”大手落在头顶,触感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温暖,“我的阿容生来就是要当皇后的,不出嫁,怎么当皇后呢?”

遥远的记忆在视野中模糊了又清晰,姜雍容没有去管脸上的泪痕,在榻上坐下,开始泡茶。

“父亲到底对二哥做了什么?”她的声音微微低哑。

“我在他身上用了一点小小的药物,让他看上去像是大病了一场。不过在那个野丫头跑进宫之后,他就已经服下了解药。我已经让人把他送回了家中,你放心吧,姜家的一切还要由他来承继,我不会让他出事的。”

茶水注入青瓷杯中,姜雍容端起茶杯,送到姜原面前:“那我呢?父亲准备怎么对付我?”

“我的傻孩子,你在门外的时候不是很明白么?不管我要做什么,都不会要你的命。”

姜原掏出一块洁白的帕子,轻轻替姜雍容拭去脖颈上的血迹。即使他再小心,脆弱的伤口还是被牵动,但姜雍容却感觉不到疼,依然保持着奉茶的姿势,“您要留着我的性命引风长天上钩,是么?”

姜原手一松,沾血的帕子委地,他接过茶杯,尝了一口:“阿容的茶,还是这么好。”

姜雍容知道,他没有否认,就是承认了。

他的计划十分完美,姜安城重病,花仔一定会把这个消息带进宫。而花仔带进宫的消息,无论是风长天还是姜雍容都不会有任何怀疑。

眼下正是推行新法的关键时刻,姜雍容一定会留下风长天办正事。

花仔想在暗卫的包围中带走姜雍容是不可能的,但要独自逃回宫去搬救兵却全无问题。以风长天的冲动和自信,他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挟怒而至,而暗卫则倾巢而出,留下风长天的性命。

皇帝身死,一切便结束了。

“阿容,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心太软了。”姜原道,“你以为你放过那个野丫头,就没有人去给风长天报讯?该来的终究会来,在你们执意要推行新法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一天。”

任何人去报讯,都比不上一身是血的花仔杀伤力更大,更容易让风长天急怒攻心。

但姜雍容支开花仔并不单单只是因为这一点。

“父亲,您知道吗?您口中的野丫头,是二哥最看重的人。”

等到受伤的花仔用尽力气赶到西郊的时候,鲁嬷嬷一定会替她留下花仔。

不管这场风姜两家的博弈最终结果是什么,花仔都能逃过一劫。

这是她能为二哥做的、唯一一件事。

“……是么?”姜原摇了摇头,“阿城选女人的眼光可比不上你选男人的。”

水在炉上轻沸,水汽如同烟雾缓缓升腾在微寒的空气里。

姜雍容没有再说话,开始专心地煮茶。

姜原也专心地品茶,室内一片宁静,一切仿佛和当初那对在姜家的书房中煮茶的父女没有什么不同。

忽地,院外一个声音传来:

“都给爷让开!”

隔得虽远,但这一声中气充足,声震屋宇。

风长天!

姜雍容的心剧烈地跳动一下,手无法控制地一颤,手里的茶水洒出来,险些提不住手里的茶壶。

“小心。”姜原托住她的手,“如此好茶,洒了可惜。”

姜雍容深深吸了一口气,拭净桌面的水渍,继续斟茶。

她整个人像被剖成了两半,一半是如被架上火上炙烤的神魂,一半是风淡云清坐着煮茶的肉身。

神魂受不了这样的痛楚,挣扎着升腾到半空。姜雍容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像是睁开了一双冷冷的不带一丝情绪的眼睛,俯望纵横如棋盘的京城。

她看到了数百年前的战乱,看到了风家与姜家联手推乱已经腐朽的前朝,建立了大央。

她看到风家君临天下,姜家荣宠无极。

她看到了风家和姜家明争暗斗,像是两条巨龙在京城的上空张牙舞爪,纠缠不休,电闪雷鸣,百姓遭殃。

她看到了两家的争斗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境地,两条巨龙为了一口咬死对方,哪怕周身伤到鲜血淋漓也在所不惜。

她看到了……最后的时刻已经到来,是她的推行的新法催逼了这一天的临近,两条巨龙在京城的上空咆哮,准备给对方最后一击。

姜原问:“阿容,你是希望我的暗卫杀了风长天,还是希望风长天冲进来杀了我?”

“没有人杀得了风长天。”姜雍容低声道。

“唉,所以你是巴不得他杀了我?”

姜雍容没有说话,但眸子里浓烈的痛楚代她回答了。

“阿容,若你是个男子,单凭你的聪明与决断,我便可以把姜家交给你。可惜你是女子,更可惜的是,你的心如此之软,注定成不了大事。你到这一刻还没有想好我和风长天之间要死哪一个,已经是心软到糊涂的地步了。”

姜原说着,眼中有一丝悲悯,“傻孩子,你已经上了战场,却还没有准备好厮杀。敌人就是敌人,只分为无血亲的敌人和有血亲的敌人。而古往今来,往往血亲才会成为至仇,因为,同样的血液会让人获得同样的资格,只有杀死对方,才能独占最后的胜利,懂么?”

姜雍容看着他,泪水从眼角滑落,“……所以你杀了大哥和母亲。”

从姜雍容踏进这间书房之后,姜原的脸色第一起了变化,他像是骤然被刺了一刀,眸子里瞬间迸射出惊痛的神色。

只是很快,他那成年不变的清逸与优雅像海水一样涌上来,盖住了那点痛楚,他轻声道:“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谁告诉你的?”